混沌降世,她給他取名玉泥暔。
那晚,雷卓旭與風前落在雪域高原上拚殺,她說著深藏在心底的情話,見兩人仍互傷不讓,於是她用尖刀插入自己的胸膛,隻為給兩個愛過她的人殉情。
後來她暈了過去,很遺憾她沒有看到決鬥的結局,流血過多被兀神醫所救,並於當晚,誕下孩子。
孩子生的比較胖,胖乎乎的身體比較肥大,四肢綿軟,芙幽生他的時候特別痛苦,嚎叫了一個晚上,令所有人覺得這孩子夠折騰人,顯然不是一個善良的主。
芙幽抱著他,瞧見他的額間有不規則肉色胎記,這令千裡芙幽覺得他醜陋,沒有她的大兒子海星織那般秀美溫潤。
而且他的眼睛像極了雷卓旭,那般犀利不仁。每當看到這個孩子,便讓千裡芙幽感到深深痛苦,這是禁戀之果,也是她的醜事,不容張揚。
秋分的冬臨島,蓄滿棉被的籃車裡,一歲大的海星織正在沉睡,她的睡顏十分美好,相貌長得一點都不像千裡芙幽,沒有孤傲的不可一世的氣焰,而是很溫和沉靜,那種清高淡然的氣質倒是像極了風前落,不愧是風前落的骨肉。
白旋鳳輕輕搖著搖籃,晃著撥浪鼓,哼著輕聲的歌謠,給嬰孩催眠。
“夢兒呢?怎麽這幾天都不見她的蹤影。”這幾天,在雪宮的日子,千裡芙幽似乎發現了不少可疑之處,其一就是櫻芸蝶夢莫名其妙的消失。
白旋鳳站起身來,道:“夢兒回她的故鄉了,聽說是回去找人。”
“哦,那她何時回來,我正要有事找她做呢。”千裡芙幽不解道,“怎麽不說一聲就離開冬臨,這丫頭翅膀越來越硬了,做事也越來越沒的邊了。”
“可能她真有急事吧,公主若想她了,我可以去找她回來。”白旋鳳輕描淡寫的說。
“不必了,你還是幫我照顧星織吧。星織最近都不讓我抱,我一抱他他就哭,現在只有你能養好他了。”千裡芙幽吩咐道:“記得奶粉弄得濃一些,別太稀了,到時候小便頻頻,床單尿布什麽的都難換洗。”
“是,公主。”見海星織睜開了眼睛,不哭也不鬧,白旋鳳連忙用貂裘裹住他的小身體,給他喂奶。
這時,衛銘走了進來,他很有禮貌的俯首向千裡芙幽行禮,然後問候了白旋鳳一句,就來逗剛出生的小嬰兒玉泥暔玩鬧。
他輕輕地拍打著撥浪鼓,輕輕地逗弄著他的小手,“泥暔,喊叔叔。”
“叔叔……”
沒想小嬰兒出生不到十天就能說話了,他睜著圓圓的大眼睛,一聲清脆的叔叔便脫口而出,聲音不止清亮,而且吐字清晰動聽。
“咦,這麽小就可以說話了,你看泥暔,多可愛啊!”衛銘油嘴滑舌笑了笑。
白旋鳳讓海星織睡下後,連忙走過來照看小嬰兒玉泥暔,這時候正逢衛銘進來逗著嬰孩,白旋鳳一愣,朝一旁發呆的千裡芙幽說道:“這個孩子真不錯啊!不愧是風師兄的骨血。”
“什麽。”千裡芙幽恍然出神道。
“公主,你在想什麽呢?我是說這小東西會說話了,而且第一句話是叫衛銘叔叔,你看多古怪啊。不喊媽不喊爸的,就喊叔叔了。”白旋鳳囉嗦道。
是啊,多麽神奇古怪的小孩,剛出生就可以說話了,而且喊的是叔叔。如果雷卓旭在,他應該也喊他作叔叔吧!想著,她心下一片鬱結,臉色極其難看。
“有什麽事,衛銘。”千裡芙幽這才想起正事,
問起衛銘來。 “我發現聖女女兒的下處了。”衛銘嘴角露出一絲邪笑。
“哦,在哪?”千裡芙幽來了興趣。
衛銘望了望白旋鳳,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目光,道:“屬下不敢說。”
“說,無論什麽,我恕你無罪。”千裡芙幽眯起了鳳眼。冷漠的神色被白旋鳳全部看在眼底。
“是,”衛銘跪下道:“是櫻芸侍者救了聖女的女兒,並把她藏在了櫻芸國。”
“原來如此。怪不得這幾日櫻芸不在,原來是去照看那女鬼頭了。”千裡芙幽目露凶光,讓人不寒而栗。
“走,去櫻芸國,海濱小城。”千裡芙幽命令道。
白旋鳳忙起身擋在了千裡芙幽身前,面含憂色,道:“那個女/嬰是我放走的,要罰就懲罰我,用不著為難櫻芸。”
“你不用為她掩飾,是她的錯而不在你。”衛銘拉開白旋鳳。這時白旋鳳懷中的小孩啼哭起來,哭得撕天裂地的,無論白旋鳳怎麽哄都沒用。
“這孩子究竟怎麽了?聽說他是海皇轉世,難怪眼淚比誰都多。”白旋鳳繼續摟著孩子搖啊搖,直到孩子停止哭泣,恢復平靜。
白旋鳳被千裡芙幽的月魔法杖用結界鎖在了雪宮,無法去救櫻芸。而衛銘隨千裡芙幽來到了櫻芸國。
櫻芸島國。
山嵐初生的朝陽正在湮滅。遠處雪山繁複的線條,猶如一幅唯美畫風的水墨畫。
她起身,光腳踩在木地板上去關窗子,看著雪花無聲地落下。她輕輕搖了搖燈光下的小搖籃,搖籃裡,熟睡的嬰兒紅紅嫩嫩的小臉蛋洋溢出初來人世的笑意。她取下古琴,彈了彈琴上的灰塵,將琴平鋪在地板上。她又輕輕地愛憐地搖了搖搖籃,心想,若雪一直這樣不停地下,是否會將冬臨的一切一同埋葬,就這麽靜靜地,悄無聲息地結束。
零點零分,暴風雪而至,她獨自坐在角落,艱澀孤獨得要命。
正是年末年慶的日子,櫻芸島國的人們開始在大海上遊行玩耍,吃生魚片,喝雞尾酒。正是皆大歡喜、喜慶的日子,千裡芙幽卻已帶領她的擁護者到了她的門外。嬰兒一聲啼哭,門吱然開啟。快樂才剛剛開始,悲傷就已潛伏而來。
木質閣樓不遠處,大海中,潮水喧嘩湧動。櫻芸被千裡芙幽挺傲無雙的氣質壓得屏息微語:“宮主,無論孩子的父母是誰,她都是無辜的,請您放過這個幼小的小生命。”
千裡芙幽穿著裹胸的羽絨金衣,矯情而明豔,身形優美不愧為九頭身極致美女。她走過來,蹲下身,推了推搖籃,輕聲道:“再哭,姨娘可不喜歡你了。”手腕上的銀鐲佩環叮當。
這時,櫻芸的琴聲響起,聽起來仿若置身如今深秋初冬的海邊,聽到潮汐湧回。
突然,這音樂停息,櫻芸倒地口吐鮮血。
其實,在千裡芙幽搖動搖籃的那一瞬間,櫻芸便知她在用火魅術扼殺嬰兒,她便使用反擊術,只是她如此之強,而她如此之弱。
千裡芙幽稍稍憐憫,道:“你這是為何?聖女的女兒是孽畜,必須亡。”
櫻芸蝶夢說:“我知道她是雪星。”
千裡芙幽臉色凝重:“那你可知破軍?”
櫻芸蝶夢搖了搖頭。
“我給你療傷吧!”千裡芙幽說著準備運行療傷真氣。而櫻芸蝶夢拒絕了,努力克制自己紊亂的呼吸,依舊鼻息濃重,“冬天的大海會不會很寂寞。我只是想去冥河看一看。”
千裡芙幽問:“這小東西叫什麽名字?”她抱起嬰孩,嬰兒睜開圓溜溜的大眼睛,十分可愛。
櫻芸蝶夢微微一笑:“我曾給她取名為千泠。”
千裡芙幽輕念著這個名字:“不俗不雅,卻是個好名字!聖女曾說,芙幽,你獨守冬宮,看漫天飛雪,就不會孤獨嗎?故想幫她改名千裡飛雪……”
海浪依舊回環往複,是躲也躲不掉的命運的心穴來潮。她去了,像寂靜的魚回歸海洋。
她的靈魂隨著窗外卷進來的冷氣流飄進大海,在午夜隨著暗河漸漸飄進冥界。
一切那麽熟悉,又那麽陌生。似乎是在靈堂,有無數人在念聚魂咒。小鬼們在道上奔躥,白色的身影影影綽綽。
她飄進來,靈堂之上的男子一頭銀白的長發,面容絕美詭異得讓人不敢一看究竟.
她飄進來,那一縷粉色琉璃的靈魂飄到了他的懷中。
白發男子抱著若有若無的她,輕呼道:“夢兒,我不會讓你就此離去。就算我不是法力最高強的通靈王,我也會讓你重新回到我身邊。”
若乾年後,櫻芸蝶夢醒了,卻忘了所有的記憶。
她以妾侍的身份陪在了冥界高高在上的通靈王身邊。
夜夜承歡,年年歌舞。
在塵世她最好的姐妹,白旋鳳,處處尋找。終是在千裡芙幽那詢問出她的去處。她請求宮主用法力無邊的月魔法杖隔離出靈魂,委身下冥界尋夢。
她來到冥界。
好色的冥王看中了鳳絕美的容顏和身段,隻道:“除非你做我的侍寢奴隸,我才讓我的哥哥放夢走。”她答應了,答應做他一千年的侍寢奴隸。
冥界一千年,塵世十年。
在這十年裡,她忍受著屈辱,一次次將自己的尊嚴屈尊於他身下,任他盡情索取。他要了她千百遍,可仍摸不透她的心。
她究竟有多麽在乎蝶夢?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女人如此,這似乎超越了姐妹之間的感情。
她本是一匹白狼,而她是一隻蝴蝶,狼與蝴蝶的追逐遊戲,古往今來,是一個神秘的夢境。
“白狼戲蝴蝶,有意思!”冥王子夜摸著下巴,若有所思。他用無邊法力,遂給了白旋鳳與蝶夢一夢。夢中白旋鳳為紫衣男子,而蝶夢是青樓花魁。
紫衣旋鳳,名門貴胄,瀟灑公子, 揮金如土,隻為搏美人一笑。
秦淮河畔,蝴蝶美人一笑傾城。
燈火闌珊處,他們相依相靠,卿卿我我,暢聊心事。可謂舉杯邀明月,低頭吟歌賦。
然而好景不長,公子鳳因為事務奔波去了遠城,蝶夢日夜思念,相思成疾,患上了重病,面容漸漸枯衰,還要忍受青樓老鴇的冷言冷語。一個女人除了大好的的青春華年,就是美麗姣好的容顏最為重要,女人的資本就是青春和美麗。失去了這兩樣,有如臨死困獸,掙扎無途。
她自知活不過今朝,便托人寫了一封長信給了公子鳳。信中她並沒有告訴她身患重疾,而是鼓勵他勤練功夫,苦讀詩書,望有朝一日能娶她過門。
三年後,年過三十的公子鳳回來了,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秦淮河畔清麗無雙的蝴蝶小姐,可是世事變遷,蝴蝶已亡,隻留下一方墓穴。公子鳳傷心欲絕,揮筆寫下千古情詩,已表明他對蝴蝶的心意。
抒發胸臆之後,白旋鳳終千秋夢醒。
只見她依舊一身白裙,瓔珞矜妍,佩環叮當。
“此夢可甜。”冥王子夜走過來,問她。
一滴清淚從臉頰流過,“是苦不是甜。”
冥王子夜說,“既知是苦,為何還要逞強去尋找。”
白旋鳳道:“只求來世能化作男子守護她。”
世間的友誼千萬種,哪有夢和鳳那般華麗與質樸?十年後,心心相惜中,鳳一身紫衣,為夢在冬臨故居點起了千帳燈。
那麽多寂寞的日子已過,想起蝶夢的弱不禁風的容顏,她不禁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