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弗瑞登維持著平靜的表象，暗地裡卻湧起波瀾。

　本傑明一群人並沒有一直待在萊利城，相反，在準備《自由魔法宣言》的同時，他們分頭行動，幾乎跑遍了弗瑞登的大半城鎮。

　他們所做的一切，絕不能隻局限在幾個城市之內。尤其是國王駕崩，本來就是全國性的新聞。奧德裡奇不願把它公布出來，那本傑明隻好幫著他，給他全國通告一次。

　當然，這種情況下，他們不敢做得太高調，也就是喬裝打扮，潛入各個城市的酒館之中，成為傳言最初的源頭。

　“喂，你聽說了嗎?陛下……陛下好像去世了。”

　“什麽?你……前些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會這樣，你從哪聽來的消息?”

　“我聽王宮那邊的朋友說的，據說啊……據說凶手叫奧德裡奇，是法師共濟會的會長，現在已經徹底控制了王宮。”

　“你……這裡這麽多人，你小聲點啊！算了，我們還是趕緊走吧。”

　同樣的對話，在全國各地黃金時段的酒館之中不斷重複著。本傑明手下的法師兩兩分組，裝成路人，在熱鬧的人群中上演著這樣的戲碼。他們不會刻意壓低聲音，邊上的幾桌人自然能聽到些隻言片語。

　確實有點粗暴，不過，像這種程度的消息，民眾哪怕只是聽說了一點，哪怕自己不相信，也會忍不住到處打聽。

　“那個……你最近有沒有聽說過陛下的消息?”

　“怎麽?你也聽說過那個……消息嗎?”

　“是啊！現在到處都在傳，連我嫁到隔壁鎮的妹妹都跑來問我，會不會是真的啊?”

　就這樣，一來一去之間，光是打聽就打聽得他們有點發怵。再加上這幾天，國王確實沒有現身，整個王宮也處於一種封閉的狀。因此，整個弗瑞登的民眾，也慢慢有點相信這份流言了。

　而且，最關鍵的是，幾天下來，始終沒有一份官方的澄清公告。

　就這樣，民眾們慌了，甚至有人開始偷偷收拾行李，準備跑路。街上的行人比往常少了一半，全國的物價也一陣瘋漲。商人們感到山雨欲來，紛紛開始囤貨，不少商鋪都關上了自己的大門。

　至於法師共濟會在各大城市的分部，也都在這段時間裡大門緊閉，幾乎每天都有憤怒的傭兵或民眾到他們門口去鬧。比如萊利城的法師共濟會分部，牆壁上盡是肮髒的蛋黃痕跡，地上的蛋殼堆起好幾厘米厚，稍微一靠近，就能聞到一股可怕的惡臭。

　而都已經鬧到了這種程度，法師圈子裡，自然也沒辦法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

　不少法師都找到自己在法師共濟會的朋友，想問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麽。但結果，他們發現所有法師共濟會的人都像消失了一般，不見蹤影。至於卡瑞特斯那邊的分部，裡面的人則是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因此，法師圈子裡其實也有些混亂，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本傑明法師，這一切……真的都是如你所說的一般嗎?”

　這天深夜，萊利城郊的廢棄房屋一帶，芬奇法師帶著異常糾結的表情，對著站在他面前的本傑明問道。

　——在散播完最初的流言種子後，本傑明便躲回了萊利城，靜觀其變。

　而在流言越來越發酵之後，芬奇法師也實在是坐不住了。他在法師共濟會那邊得不到任何回應之後，還是想辦法聯系本傑明，在今天夜裡見面。

　“千真萬確，我當時就在王宮。”本傑明點頭，異常肯定地答道，“一個月之前，王宮裡就發生過行刺陛下的事件。當時，刺客就是從法師共濟會出來的，只是奧德裡奇卻把責任推給手下，裝作不知情。陛下心中懷疑，委托我私下調查，結果我前幾天再悄悄去見國王陛下的時候，就撞見了奧德裡奇殺害陛下那一幕。”

　芬奇聞言，也長歎了一口氣。

　“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沉默片刻，他這麽勸道，“奧德裡奇騰出手來，肯定會對你下手的，你趕緊收拾東西離開吧。”

　本傑明卻搖了搖頭，說:“我不會逃的。”

　芬奇皺眉:“你想留下來?”

　“我要是逃了，剩下的其他法師呢?況且，如果讓教會徹底控制了弗瑞登，逃去哪裡不都一樣?”

　芬奇法師聞言，無奈地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麽。

　本傑明見狀，知道對方已經被說服。於是，他忽然從口袋裡摸出一本小冊子，遞給了芬奇法師。

　“這是……”芬奇法師有些疑惑。

　“這是我能為大家做的事情。”本傑明答道，“看看吧，我們才剛剛把它編出來。或許，它能改變眼下這個被動的局面。”

　芬奇法師接過小冊子，快速地翻閱了起來。

　然而，沒一會，他的神情就開始變得有些複雜。

　“你這是……”幾分鍾後，他合上書頁，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真的有必要這樣嗎?裡面很多東西，不應該這麽輕易地流傳出去吧?”

　本傑明搖了搖頭，說:“你是指那些魔藥配方吧。我知道，如果這些東西流傳出去，可能藥劑法師就不會被你招募到麾下了。可是你有想過嗎?為什麽魔藥界一直發展緩慢，正是因為大部分的知識都被像你我這樣的人握在手中，不肯放出去。”

　“我不認為魔藥發展緩慢。”芬奇反駁道。

　“那是因為你沒去過霍裡王國。”本傑明回道，“神術道具的製作水平，已經遠遠超乎了你們的想象。”

　“……”

　芬奇法師陷入沉默。

　本傑明繼續勸道:“而且，如果這裡面沒有配方和咒語，又怎麽能在法師之間流行起來?教會已經在實際上控制了弗瑞登的政府， 再這樣下去，你我將會變得一無所有。”

　芬奇卻還是沉默。

　“閣下應該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吧?”本傑明也有點急了，“多少年前，霍裡王國還不是法師的地獄，可是為什麽到後來，教會卻將那裡的法師趕進了無邊的深淵?因為法師們總是各自為戰，等他們意識到要聚在一起的時候，已經晚了。”

　“芬奇法師，不要讓弗瑞登成為下一個霍裡王國。”

　本傑明感覺自己說得都有點口幹了，結果最後，芬奇法師卻還是搖了搖頭。

　“本傑明法師，我想你或許有些太悲觀了。”他把小冊子交還給本傑明，“教會的人固然可惡，但……我們也不是當年霍裡王國的那群法師。弗瑞登境內那麽多法師，教會不敢輕舉妄動的。”

　“芬奇法師……”

　本傑明還想再說什麽，對方卻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