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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殷紅,給遼闊的燕北大地披上了一層不祥的光輝。
蒼涼的鼓聲緩緩響起,燕京城南黑壓壓密層層的蕭乾大軍緩緩向城下逼來。遼軍之中各色旗號飛揚,一眼便能判斷出蕭乾放棄了聲東擊西的策略,全軍出動,欲有做優勢的兵力強行拿下燕京城。
大軍的背後,架起了一座高高的望樓,望樓之上蕭乾的帥旗獵獵飄動。帥旗之下,蕭乾雙手扶著欄杆,靜靜地凝神觀看著前面的軍隊。他的身邊十幾個傳令官正屏氣凝神地等候著蕭乾的每一道命令。
燕京城頭,近萬名新燕軍也是嚴陣以待。郭藥師與楊帆也來到城門樓處親自督戰。通過飄在高處觀察員傳來的信息,兩人不難看出蕭乾是想舉全軍之力強行攻城,故而他們也把主要的兵力調整到了這南門之處。
密集的遼軍終於停在了護城河前不遠之處,他們的石砲很快架了起來,隨軍的民夫也將一車車的石塊、油球等拋彈運到了石砲之邊。大戰一觸即發,所有遼軍隻待蕭乾令旗一揮,便會在砲彈和羽箭的掩護下,搭起浮橋,然後攜帶撞車、衝車、雲梯車等等攻城器具過河攻城。
不過,這時城頭之上卻出現了令所有普通遼兵意外的一幕。便在城門樓處,郭藥師將一名身著契丹貴族服飾的女人推上了城牆。而細看之下,這女人正是他們北遼最為尊貴的蕭太后。
蕭太后被俘下旨蕭乾投降之事,在遼軍之中只有為數不多的高層將領才知曉,一般的普通士兵一直未得通報。因此乍一看到蕭太后被俘,大多的遼軍士卒還是極為震驚,心中嘀咕蕭大王是不是該下令全軍撤退,以保太后的安危。
望樓之上的蕭乾雖看不清城門樓上的女子面貌,但他用屁股也能想到郭藥師是在拿蕭太后來動搖自己的軍心。
那邊城樓之上,開始有人拿著一喇叭一樣的東西向城下的遼軍喊話。聽聲音此人應該是與蕭太后一齊被俘的一名太監,而他喊話的內容則是像是在宣旨令全軍投降。
蕭乾冷笑幾聲,對傳令官道:“讓眾將安撫手下士卒,莫受宋人的蠱惑,太后她老人家現在受製於宋人,所說的皆非真心之話。告訴他們,本王已得到太后真正的諭旨,便是叫我們盡快奪回燕京城,以保我大遼根基。”
傳令官快速地向樓下的軍隊打出旗語。輕微的一陣騷亂之後,遼軍陣中又回復了肅殺的氛圍。蕭乾見士氣並沒有崩潰,便當機立斷,下令開始攻城。
“咚咚”的鼓聲再次響起,遼軍陣中的砲機已經上好了弦,得到進攻命令的將官舉起長刀,大聲命令著砲手開始向城頭拋石。
城頭之上蕭太后仍然立於牆頭,一名負責向那兒拋石的士卒猶豫地向自己的將官問道:“太后還在城樓之上,我們要不要調調方向,免得誤傷了太后她老人家?”
那將官卻是面無表情地走到砲機之前,這名士卒剛要開口再問,卻見自己的上司一刀替他砍斷了發射的繩索。一塊三十斤重的石塊瞬間飛向了城頭。
“若再敢擾亂軍心,殺!”將官冷冷地朝那名士卒道。
見這名長官神色嚴肅,一眾士卒不敢稍有猶豫,紛紛將砲機之上的石彈拋向城頭。
密集的矢石頃刻間遮天蔽日地飛向城頭,喊殺聲如雷般地陣陣響起,遼軍所有的人馬奮不顧身地向著燕京城撲了過雲。
城頭之上,楊帆一把將蕭太后拉到一面大盾之後。奪奪的箭矢隨之釘在了盾牌的背面。
“狗日的蕭乾,連自己主子的性命都不顧,真他娘的不是東西!”郭藥師衝著蕭太后罵蕭乾道。
蕭太后死裡逃生,嚇得臉色蒼白,哀聲道:“老身早就說過,蕭乾狼子野心,哪裡會聽老身的吩咐?”
楊帆擺擺手,讓幾個士卒將蕭太后收押到安全的地方,將來還要用她的名號拉大旗作虎皮收復其他的州郡,現在可不能讓他死於亂戰之中。
“放箭!放箭!”郭藥師不再理會自己口中的“蕭老婆子”,大聲指揮著守城將士開始用弓箭反擊。
與今日清晨之時的攻城不同,遼軍此次幾乎是全軍出擊,而且明顯是得了死命令,他們的攻擊要比上次猛烈上幾倍,所消耗的箭矢、石塊、火彈也成倍增長。故而在這種不成傷亡的突擊和不計成本的遠程壓製之下,遼軍很快搭起了幾十座浮橋,密如搬家螞蟻的遼兵推著各種攻城器械,向城下撲了過來,城內新燕軍的第一道防線不到兩刻鍾的時間便被突破。
然而,冷兵器時代的攻城,越是靠近城池,所要付出的代價就會越大。渡過護城河之後,越是向前,城頭飛來的弓矢、還有那強勁的守城弩箭便越是密集。
數不清的遼軍士卒眼見著倒了下去,地上的屍體很快便隨處可見。蕭乾十分清楚燕京的城防是多麽地堅固,他此時簡直有一種作繭自縛的感覺:早知道自己要攻這坐城池,當初自己何必將它建得如此牢不可破?
當然,蕭乾此時自然也不會撤兵,他只希望手下兒郎能拚著戰損,一鼓作氣地攻進城去,只要拿下燕京,將這座雄城據為己有,那它便會成為自己一個不可攻破的城堡。
蕭乾望望正在下落的夕陽,令道:“給我使力地擂鼓,讓兒郎們的士氣再高漲一些!”
得到命令的鼓手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將雙臂掄的飛快。鼓聲驟疾,所有遼兵亦如打了雞血一般舍生望死地踏過同伴的屍體向前衝去。
雲梯車很快抵住了城牆,口銜長刀的遼軍精銳猴子上樹一般地攀緣而上;巨大的撞車也終於與城門發生到親密接觸,發出一聲沉悶的怪響。
城上的新燕軍卻是早有準備,一撥的滾石、檑木、金汁放出,燕京城下便多出不知幾許的冤魂。
然而所有的遼軍士卒仍是不顧一切前仆後繼地連續撲來,而抵達城下的弓兵,亦將鋪天的箭雨灑在了城頭。
八月二十五傍晚,燕京城邊戰雲升騰、殺聲震天、血流成河,便連那舊正在悠然下沉的夕陽,也仿佛驚得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