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一歲除,大宋政和八年、重和元年的光景,便在這陣陣的喧囂聲中悄然逝去,歷史的車輪駛入重和二年。
對楊帆來說,這是亦真亦幻的一年:匪夷所思的穿越,然後在這個時空建功、立業、成家......若非每次午夜夢回之時,能咬的自己的手指生疼,楊帆真懷疑自己是活在夢中。
除夕,楊府之內,便只剩楊帆周若英夫婦、周侗、魯智深與幾個護衛、傭人守夜。嶽飛兄弟四人雖在楊帆婚禮之時回到開封,不過婚禮之後便即啟程回老家過年,而府上的護衛、傭人也被楊帆分為兩班,此時不值班者被恩準回家與家人團聚。
當相國寺子夜的鍾聲響起,楊帆舉杯:
“新年到了,我與若英祝義父身體健康、長命百歲;祝智深師傅武功大進、萬事如意!”
“哈哈,那老夫也祝大人和若英百年好合、事業有成。”
“啊?那灑家就祝你們兩人早生貴子,最好是生上十幾個,你看這院子裡實在是太冷清。”
周若英害羞低頭,楊帆與周侗哈哈大笑......
城內鞭炮聲更加響亮,四人乾掉杯中的酒,周侗與魯智深便起身出去招呼護衛燃放鞭炮、煙花。
院內爆竹山呼,煙花升空。楊帆擁著周若英站在門口,聽著人世間這如生命宣泄般的擾攘,看著空中那如生命綻放般的絢爛,楊帆心中波瀾粼粼。
“生命、親人、國家,便在這兒了,努力讓它們變得更好吧......”
……
正月初一,此時謂之“元旦”。這一日對在京的四品以上官員來說,還未進入真正的假期:全年最盛大、最隆重的朝會,便在今天。一大早,楊帆便更衣上朝。當然,今日的朝會不涉及政務,內容大抵是皇帝祭司上天,為天下蒼生祈福;另外便是接受群臣以及外國使者的朝賀。
這種禮儀性的朝會套路固定,時間也不太長。不過今年的朝會卻有一點小的不愉快,便是遼國的使者在朝會之上抗議宋庭破壞澶淵之盟,向其屬國金遣使定盟。明面上,此事趙佶是不會承認的,不過,與遼國交戰是必定的事,他便懶得去解釋,一番顧左右而言他之後,便退朝前去給太后拜年。
至此,眾官員的新年假期才正式開始。
沒有網絡、電影、電視等娛樂方式的此時,年節要熱鬧上許多。從臘八之後,開封各條街道之上,便到處搭起了彩棚,琳琅滿目的小商品擺滿鋪子,歌樓舞館更是晝夜攬客,開封的市民,無論貧富均不同程度的購物遊玩,京城大街摩肩接踵、車水馬龍。
拜年也是相沿已久的習俗,其實年節的幾天假期裡,楊帆大部分的時間便花在這上面。年節之前,神工樓便生產了一批禮品:高檔酒,高度數的酒水裝在精製的瓷瓶裡,然後放在精美的木盒裡,兩瓶一盒,一如後世送禮常用的高檔酒一般。每次拿著這樣的禮物走訪京中權貴,楊帆便想:以後這逢年過節給領導送高檔煙酒的歪風邪氣,自個兒怕是始作俑者了,現在有了酒,那煙得盡快開發出來才是。
正月初七之後,春節“黃金周”大致就結束了。不過,這個時候,節日的氣氛並未消散,反而越來越濃厚,因為,一個更加熱鬧、更加隆重、更加盛大的傳統大節——正月十五元宵節即將來臨。
如果說年節的意義重在團聚、祭祀與互訪,那麽元宵節的主題只有一個:玩樂。
從初三開始,
汴京禦街兩廊每天都有各色藝人表演各種娛樂節目:魔術、雜技、說唱、歌舞、雜劇、蹴鞠、猴戲、猜燈謎.....節目單絕對比央視春晚的要豐富得多、精彩得多。吞鐵劍的張九哥;演傀儡戲的李外寧;表演魔術的小健兒;演雜劇的榾柮兒;彈嵇琴的溫大頭、小曹;吹簫管的黨千;作劇術的王十二;表演雜扮的鄒遇、田地廣;築球的蘇十、孟宣;說書的尹常賣;弄蟲蟻的劉百禽;表演鼓笛的楊文秀,這些都是此時京城民眾最喜歡的節目。 隨著元宵節臨近,人們又在禦街山棚的左右,擺出兩座用五彩結成的文殊菩薩與普賢菩薩塑像,身跨獅子、白象,從菩薩的手指,噴出五道水流——這是最早的人工噴泉裝置!從山棚到皇城宣德門,有一個大廣場,官府在廣場上用棘刺圍成一個大圈,長百余丈,叫作“棘盆”。棘盆內搭建了樂棚,教坊司的藝人就在這裡演奏音樂、百戲,遊人站在棘刺外面觀賞。
到了放燈之期,山棚萬燈齊亮,金碧相射,錦繡交輝。上面站著身姿曼妙的歌妓美女,衣裙飄飄,迎風招展,宛若神仙。山棚還設置有人工瀑布——用轆轤將水絞上山棚頂端,裝在一個巨大的木櫃中,然後定時將木櫃的出水口打開,讓水流衝下,形成壯觀的瀑布,燈光映照之下,甚是好看。宣德門樓的兩個朵樓,各掛燈球一枚,約方圓丈余,內燃椽燭。諸坊巷、馬行、諸香藥鋪席、茶坊酒肆,燈燭各出新奇,有燈球、燈槊、絹燈籠、日月燈、詩牌絹燈、鏡燈、字燈、馬騎燈、鳳燈、水燈、琉璃燈、影燈,等等,燈品之多,讓人目不暇接。
節日的氣氛在正月十五這天達到頂點,而這天開封最熱鬧的地無疑是在禦街之上。依照皇家習俗,這天晚上,皇帝要“與民同樂”——其實就是去宣德樓上,觀看一番樓前禦街之上的節目,此前這兒如此奢華的裝飾,自然不只是,或者說不主要是給普通百姓觀賞的。
這天入夜之後,楊帆也攜了周若英,帶著魯智深、嶽飛一眾——嶽飛四人已於初十便趕回了京城——出府遊玩。眾人均著便衣,先是到禦街之上看了一會節目,待到亥時時分,便沿向西的大道,朝城西走去。這條街,雖不及禦街熱鬧,亦是燈火通明、熙熙攘攘。眾人沿此街走了約二裡來路,便從一個路口折向北面,一直走到一個人流稀疏之處才停下來,找了一家小酒樓,臨街佔了個閣子,憑欄觀望著街上的景色。
眾人要了酒菜,評論著京城元宵節的盛況。楊帆、周若英、嶽飛兄弟四人,都是第一次在京城過這元宵佳節,言及這節日盛況自是興奮不已,即便是來自千年之後的楊帆,也不得不承認,此時的元宵節,文化活動要比後世豐富多彩的多,而嶽飛四人畢竟年紀尚輕,見識稍差,忍不住地對這京城的繁華唏噓讚歎。
“阿飛,這次怎麽沒將你娘子一塊帶來,錯過了這元宵節,實在可惜。”楊帆見嶽飛等人感歎於此時的京城之樂,便想起在座的眾人中自己和嶽飛已經成婚,今日自己帶了周若英出來,嶽飛若是帶娘子來的話,倒可與周若英做個伴。
“這個......”嶽飛略微有點臉紅,“家中尚有母親需要照顧,而且......她如今已有身孕,也不方便出門。”
楊帆與周若英聞言又驚又喜,楊帆禁不住脫口而出:“這麽厲害!”此次嶽飛回鄉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其妻子懷孕自然不是這半個月的事情。向前推的話,也就只有在去年八月兩人成婚之時,其妻子才得以懷孕。想想嶽飛不過十六七歲,短短幾天的婚期裡,居然一槍中的,楊帆不由地歎其厲害。
“什麽這麽厲害?”周若英納悶道。
楊帆嗯了一會,含糊解釋道:“我是說阿飛的射術厲害。”
嶽飛射箭厲害,這點是公認的,周若英、王貴幾個純潔地很,聽楊帆這樣說便跟著點頭稱是,唯有魯智深一口將嘴中的酒噴出,哈哈大笑。
楊帆怕周若英琢磨出味來,趕緊轉移話題道:“明年吧,明年上元節大家把父母兄弟等人都接過來,讓他們也感受一下京都的繁華。”
王貴、張顯、湯懷聽後高興地謝過楊帆,至於嶽飛射術厲害的話題就此揭過。
子時將近,城中熱鬧的氛圍仍不見絲毫減退。樓下的街市花燈如晝,一直延伸到大街盡頭,街上人來人往,不時有花車、旱船、舞龍舞的隊伍經過。
楊帆抬頭看看直掛中天的圓月,約摸著時間......
某一刻,楊帆等人正吃酒間,街上的喧囂之聲忽然加大,入夜以來一直持續的歡笑、叫好之聲裡,似乎還夾雜了驚呼與喝罵。眾人霍地站起身來,循聲向街頭望去,遠遠地似乎有火光衝天,“走水了、走水了——”的呼叫聲微微傳入眾人耳際。
楊帆皺皺眉頭:接下來,街上的情況似乎更複雜起來,那邊似有打鬥發生,整條街的捕快、軍士,呼喊著向那邊衝去。
開封雖無夜禁,但朝庭不會允許在上元佳節出現騷亂,所以這幾日裡,開封府、禁軍、皇城司等部門,均派出各色人等維護京城的治安,各條街道之上,披掛的軍士、簪花的捕快、喬裝的暗探,輪番巡邏,整個京城的安防甚是嚴整,偶有的小爭執、小騷亂,會立刻被撲滅。
楊帆希望那邊只是失火、爭執之類的小事情, 但終究有些不放心,便吩咐張顯、湯懷趕快出去打問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而此時騷亂有些擴大,街上隱隱有“莫放走了這賊寇”的喊起傳來。眾人視野裡,有人在逃,撞翻了一些鋪子、打翻了幾盞花燈之後,拐入了向西的巷子,後面幾十名官兵、捕快也跟著追了進去。
楊帆面色凝重,低語道:“好像有點小意外......”
魯智深點頭:“要不我去接應一下。”
楊帆搖搖頭道:“先等等,弄清狀況再說。”
不一會,張顯、湯懷氣喘籲籲地登上樓來。
“回大人......剛才......是有人打翻了一輛花車,引得車隊走水,那人要走之時,還打倒了幾名雜役,官兵、捕快便去追捕。噢,被打翻的那輛花車,上面放的乃是朝庭剿滅梁山賊寇的花燈。所以,這些官兵、捕快懷疑那人是漏網的梁山賊人,便死追了上去。”
上元節的花燈,千奇百怪、花樣繁多,其中很大一部分、尤其是官方製作的花燈,便是反應朝庭一年來取得得巨大成就。剿滅梁山、靖平一方,自然也是要反映的成就之一。只是,這等無關痛癢的事情,隨它便是,又是哪個不長眼的梁山之人,無事生非?
“此人生的什麽模樣?”楊帆問道。
“聽說貌若鍾魁,提了兩把斧子......”
楊帆揉揉太陽穴,氣道:“這個腦殘......走,快去西門看看!”
眾人急忙結了帳,下樓向北走了幾十步,轉而向西,沿著通往西城城門的萬勝街,向城門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