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會派出的先遣部隊成功壓製住了攻擊城牆的魔物,不過城民的慌亂並未絲毫減弱,他們看見一隻紅龍正在進攻教會本部,灼熱的龍息帶來了天氣的變化,積雪融化,屋頂的冰柱時不時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們做夢也想不到帝都有朝一日竟會陷入如此動蕩。
林秋飛奔於通往本部的路上,菲尼克斯與教會的戰鬥依舊在持續著,艾麗莎將此稱為“不明原因”。他實在搞不明白為什麽本應待在索菲亞寢宮保護公主菲尼克斯會突然與教會交惡,後者的確與教會有積怨,也不止一次試圖夥同他襲擊聖女歌斯婭,不過那通常是雷聲大雨點小的宣言,可這一次,她卻將那些宣言付諸於了實踐。
“不,不只是積怨。”
人群中,一位身披長袍的人看出了他的疑惑,說道。林秋停下了腳步,望向牆角處的身影,這是通往教會本部的必經之路,對方似乎早就在這裡等著他了。
“即便菲尼克斯再像人類,但她本質上還是一隻魔物,而當一隻魔物擁有了向昔日死敵復仇的力量,便會奮不顧身地獠牙與利爪伸向敵人,它們的理智總是向本能屈從——這,也是魔物與人類最本質的區別。”
他聽說高階魔物的確擁有自主意識,在第一次魔潮戰爭結束後,它們藏在暗處,從暗中模仿人類、學習人類,菲尼克斯可能是最早的幾個魔物之一。
“可是即便它們學會了再多,懂得了再多,卻也無法抵抗自己的本能。殺戮與掠食是刻在它們骨子不可抹去的東西,即便它們學會了人類的語言,甚至了解了人類的情感,也無法徹底變成人類。因為他們所能了解的只是表象,更深層次的東西是他們無法理解的,譬如,人類為什麽要組建王國,為什麽人類要聯合在一起,乃至為什麽隔岸相望的族群明明是死敵,卻能保持表面上的和平。”
埃裡克落下自己風衣的兜帽。
事情演變到現在這樣並非他願意看到的,很顯然他的機構裡有人背叛了他,然而事已至此,他無法也不願意停下了,他一直以來渴求的“真相”就在眼前。
“正因如此,我在穆薩財團先烈的基礎上建立了研究機構,這是一個長遠的戰略。魔物無法理解人類國家的構成,是因為在它們原生的環境中,弱肉強勢是唯一的法則,想要徹底扭轉這點,我必須清除原有的‘規則’,制定新的生存法則——洗腦,是唯一的途徑。”
埃裡克實驗取得了成功,他讓不同的魔物族群安然無恙地生活在了一起,而他堅信即使這個理想無法在他的手中得以實踐,他的後代也將完成這一偉業,屆時,接受了新規則的魔物將不再是人類的威脅,而是人類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實驗的成功讓埃裡克無比自信,直到他遇到了林秋與菲尼克斯。
對方沒有使用任何強製性手段便讓一隻遠古級魔物與城民們安然相處——並且這隻魔物還是教會的死敵。
“讓菲尼克斯襲擊教會本部,也是你所謂的和平相處?”林秋反問。
“當然不,但這是我必須證實的真相。”
埃裡克回答道:“每一隻高階魔物心中都有一個本能與理智的天秤,你一度讓菲尼克斯的理智佔據了上風,這帶給我了一個新的思考——在不摧毀天秤的情況下,這樣的情況真的有可能維持下去麽?”
“嘭——”
埃裡克覺得自己身子一輕,突起的煙塵將他籠罩其中。
他這才低下頭,注視著被劍刃貫穿的左肩。在他還未做出任何反應之時,林秋飽含怒意的一劍就將他釘在了身後的牆上。
“僅僅因為個人的好奇,就讓一個城市陷入動蕩?”
不愧是圓桌騎士級的人物。
如果是從前的他,和這種級別的敵人對上恐怕一瞬間就會丟了性命……可是現在,被貫穿的左肩沒有傳來任何痛覺,一股暖流包裹在他受傷的部位,流淌而出也並非血液,而是赤色的火苗。
他的右手握住劍刃,被割傷的手掌也溢出了些許火苗。
“抱歉,在看清真相前,我還不能倒下。”
這火焰……是菲尼克斯的?
林秋心裡一沉,他見過不止一個神鳥教的教徒,那些人雖然繼承了一定程度的恢復力,但卻依舊會產生痛覺,重傷還會導致昏迷。然而深海告訴他,埃裡克只是一個普通人,普通人被這般釘在牆上,早就該痛呼出聲了才對。
換而言之,他所繼承的力量,和那些神鳥教教徒完全不是一個層級的。
“我理解你的憤怒。但是我與菲尼克斯簽訂了高階契約,如果你想殺死我,就必須讓菲尼克斯恢復清醒又她親自解除契約……或者想第一次魔潮戰爭時期聖女那樣,封印她的力量。”
在這兩個選項中,聖女的出面對他麽而言是雙輸的局面。
“放心吧,她依舊是你所熟悉的菲尼克斯,控制這種級別的魔物幾乎是不可能的,我只是通過一些手段讓她的本能重新佔據了上風——向聖女和教會復仇,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若非你的緣故,或許她獲取利奧雷亞龍魂的那一刻就已經這麽做了。”
林秋抽出劍,埃裡克拍了拍左肩的已經恢復如初的傷口。
事實上埃裡克的心中充滿了矛盾。
如果林秋成功喚醒了菲尼克斯的理智,就意味著他這些年的努力全都是無用功,說明他從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但他的潛意識卻無比希望林秋成功,來證明他選擇了錯誤的道路。
林秋沒有再次多做停留。
本部菲尼克斯與拉莫夫的戰鬥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被火焰燒得通體赤紅的岩石猶如流星般落在地上,相隔甚遠他都能感受到強烈的震動。
他不能再把時間浪費在這個殺不死的人身上了。
“我會在這裡見證一切,一旦你成功,就來找我親自了解這一切吧。”
埃裡克凝視著林秋遠去的背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