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尼克斯覺得自己正身處於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裡，她能感受到北境那時常凜冽的寒風。這裡是她對這個世界最熟悉的地方了，在戰後的數個世紀裡，她就一直棲息於此。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若隱若現的身影從遠處朝她走來。

“笨蛋特瑞斯，你又來這做什麽?”

菲尼克斯悶悶不樂地說道。

“我聽赫蘿說你們又鬧矛盾了嗎?”特瑞斯國王樂呵呵地問道。

“哼，那頭笨龍！”

“我說啊，你們都是魔物，應該好好相處才對嘛。”

“不聽不聽，反正你又要說什麽花言巧語了吧，你們人類都是嘴上說的好聽。”菲尼克斯用自己的羽翼遮住耳朵，順便將整個腦袋都悶下面。

“哪有，這明明是來自朋友的關心才對。”

“朋友?你的子民可不希望我們成為朋友！”

“唔……也對，我可沒想到建立一個王國是這麽麻煩的事。”阿茲-特瑞斯一屁股坐在地上，苦惱地歎了口氣。

“喂！怎麽變成你向我抱怨了?”

“真是的，向朋友抱怨不是很正常麽?我剛才也去找赫蘿抱怨了一小會兒，不過很快就被她趕出來了。”特瑞斯可憐兮兮地說道。

“原來朋友就是用來做這些的嗎?”菲尼克斯將遮住腦袋的左翼移開一條縫，用疑惑的眼神等待阿茲-特瑞斯的下文。

“當然！所謂的朋友就是會在苦惱時傾聽你的煩惱、會在你生氣或難過時安慰你、會在你需要幫助時施以援手、會在你誤入歧途將你拉回正道的家夥……所以，如果你對赫蘿有什麽不滿，盡管告訴我好了！”

說罷，阿茲-特瑞斯拍了拍胸脯毛遂自薦。

“誰會告訴你啊！”菲尼克斯將臉扭向了一邊。

“也對，菲尼克斯你可要比我想象中堅強得多。”盡管遭到了拒絕，阿茲-特瑞斯依舊笑嘻嘻地回應道，他從地上爬了起來，說道:“確認你安然無恙我就放心了，拜訪完你之後，我還得去找麥卡麗絲呢……我是來向你們道別的。”

“道別?你要去別的地方嗎?”

“這麽說也沒錯……”

阿茲-特瑞斯轉過身，朝她揚了揚手:“別擔心，只要旅程繼續下去，就會有驚喜的事發生，說不定有一天你也會突然發現自己身邊其實還有不少朋友呢。”

真是一段漫長的旅程啊。

菲尼克斯忽然覺得這片白色的世界變得有些刺眼，她耳邊還繚繞著特瑞斯的腳步聲，眼前也閃現著對方越來越遠的背影。

然後，白茫茫的世界出現了一條裂縫。

“嘭——”

“菲尼克斯。”

她漸漸感受到自己犄角處的阻力，這阻力讓她有些難受。裂縫之後，隱約存在著一個模糊的剪影。

“想想你迄今走過的路——你學會了人類的語言，變化成了人類的模樣，你走出了北境的洞窟，進入了人類的社會，你決定與人類產生交集，於是你擁有了第一批信徒。你走遍了許多地方，與混沌教戰鬥過，也有一些人將你視為英雄……”

“吵死了，特瑞斯！”

菲尼克斯眯起眼，對白色世界裡還沒走遠的阿茲-特瑞斯說道。

聽到菲尼克斯的呼喚，阿茲-特瑞斯停下了腳步，他聳了聳肩:“我什麽都沒說呀。不過啊，菲尼克斯，如果你仔細去聽的話，偶爾也能聽到仇恨之外的東西也說不定。”

“菲尼克斯，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我們是同伴麽?同伴可不是會讓你頭腦一熱在帝都肆意妄為……但是，真正的同伴不僅會糾正你的錯誤，還會和你一起承擔後果——在這之後，

我會親自帶你來教會登門道歉的，而現在，我就要履行一個同伴的義務了！”——“菲尼克斯，你已經不是那個孤獨一人，憑本能殺戮的災禍了，不是嗎?”

“轟——”

纏繞於林秋手臂上仿佛在這一刻活了過來，在無可匹敵的壓力下教會最後的防禦結界土崩瓦解，恢弘的塔頂被震碎成了無數段，裂痕卻並未就此停止，它在強烈的震擊下猶如崩騰的猛獸奔走於教會的每一片瓦礫之間。

遠處目睹著一切的人們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自第一次魔潮後便屹立至今的教會本部，竟在這一擊之下徹底崩塌了！

“真是的，我都搞不清頭腦一熱的究竟是誰了。”

拉莫夫一把推開徹底驚呆了的年輕騎士，他的右手緊緊貼在教會的牆壁上，他大喝一聲，向一側傾斜的建築終於停了下來。而在擊毀了教會穹頂後，林秋與菲尼克斯墜落而下，一人一龍將教會前的空地砸出了一個深不見底的窟窿，一時間， 整個帝都猶如地震，帝都周遭的冰海被擊起了層層巨浪。

同樣天翻地覆還有菲尼克斯眼前的世界。

她眼前的一切都龜裂開來，而她也終於看清了白色世界後的景象——翻滾的煙塵、殘破的教會，以及，仰面朝天躺在她不遠處的林秋。

在兩個世界交疊的邊緣，她似乎聽見了特瑞斯最後的聲音。

恭喜你，菲尼克斯。

你終於也找到值得信賴的夥伴了。

“菲尼克斯。”林秋望著灰蒙蒙的天空，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嗯?”

這一次，菲尼克斯終於做出了回應。她側躺著身子，用龍翼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回應聲中帶著鼻息。震擊造成的創傷在她落地不久後就已經痊愈了，她能感受到自己體內湧動的力量，只不過這一刻，她根本不想動彈一下。

狂躁的本能衰退之後，她的內心格外寧靜。

“菲尼克斯。”林秋再一次呼喚了她的名字。

“我在聽。”

“那個……我好像……”

林秋躺在廢墟裡猶猶豫豫地好半天，才說道:“我剛才好像把教會拆了，你覺得我們躺在這裡裝死能蒙混過關嗎?”

“不知道。”

出乎林秋意料的是，菲尼克斯沒有激動地馬上振臂高呼，她似乎也陷入了猶豫之中，許久之後，她才用低低的聲音說道:“要不，我們去給聖女道歉吧?你可不許反悔，剛才我們已經說好了的。”

“嗯，一言為定。”

聞言，菲尼克斯放心地翻了個身。

這一次特瑞斯似乎沒有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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