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府鳴翠院,憂心許久的俞氏終於松了口氣,她輕輕摸著女兒的臉,讚道:“福源寺果然名不虛傳,了智大師更是佛法高深,一出手就將你治愈,真是佛祖保佑啊。”
石嵐翹了下唇角,掃了圈周圍,命伺候的人退下,這才拉了俞氏的手道:“娘,女兒不孝,以後不能侍奉膝下,還望您二老長命百歲,福壽康寧。”
俞氏大驚,忙問怎麽回事。
石嵐便道:“女兒之前其實並不是得了什麽離魂症,女兒是被惡鬼附了身,如今壽元和身體已被惡鬼掏空,女兒不能在您跟前盡孝。娘,您和爹要多多保重啊。”
俞氏聽了幾乎都要暈厥過去,她好端端的女兒出去幾天,怎麽回來竟然說起這樣的渾話。
俞氏想到前幾天蔣雲懷過府說送女兒去庵裡以佛法教化,興許能夠重新恢復記憶的說辭,登時火冒三丈。
定是那廝給女兒灌了什麽迷湯,幾天不見,就要死要活了起來。
俞氏氣咻咻的起身,朝著正堂衝了過去。
石嵐本就強行驅使身體,手腳已經不如從前便利,俞氏走得太過利落,石嵐手伸得太慢,沒來得及攔下。
眼看俞氏就要出院,石嵐歎了口氣,轉而到了書房,分別寫了兩封信,一封給蔣雲懷,請他照顧雙親幼弟,另一封則是給原主父母,大意就是自己不孝,累得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請他們保重身體,不要為自己太多傷心雲雲。
將兩封信並排放好,石嵐呼叫鳴霄,在神魂離開身體的瞬間,確定不會傷到自己神魂的時刻,她勾動早已與她心神相通的滅魂釘,直接將深藏著的王氏絞殺,這才放心踏入漩渦。
回到空間,石嵐不適應的動了動身體,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覺是在太不舒服了。
鳴霄蹦到跟前,問她:“被人附身的感覺怎麽樣?”
石嵐皺眉道:“糟透了。”
鳴霄還是第一次見她臉色這麽難看,想起這段時間迷霧中那幾次幾乎控制不住的波動,鳴霄若有所思的道:“看來確實不太好受。”
石嵐覺得它話裡有話,便道:“什麽意思?”
鳴霄扭過毛茸茸的腦袋,道:“沒什麽,我第一次見到兩個神魂寄居到一個身體裡,好奇問問。”
石嵐危險的眯起眼睛,它可是活了幾萬年的老妖怪,她才不信這種事它第一次看見,“不對,你有事瞞著我,說,到底什麽事?”
鳴霄往後退了兩步,連連搖頭,“我一直呆在這裡,哪裡都去不了,能有什麽事?你真是想多了。”
石嵐狐疑的盯著它。
鳴霄揚著爪子,道:“空間每時每刻都要消耗大量魂力,你與其在這裡囉嗦,不如趕快抓緊時間補充魂力。大人歸期不定,這裡的靈氣消耗一點就少一點,你說要是等到消耗完了,這裡啪的一下沒了,你說你會如何?”
鳴霄撇著狗臉,嘖了一聲。
石嵐一臉驚悚,她如今還是靈魂狀態,這個空間就是她生存的依憑,如果這裡因為魂力枯竭而消失,那麽她怕是第一時間就化成泡泡沒有了吧。
鳴霄咧了下嘴道:“看來你猜到了。”
石嵐撅了下嘴。
鳴霄真是太討厭了,明明就是不想自己多問問題,偏偏拿這種話嚇她。
鳴霄心裡有鬼,不想跟她繼續討論,毛茸茸的狗臉一擺,道:“好了,趕緊進任務。”
石嵐斜了它一眼,昂首闊步的走向漩渦。
劇烈的眩暈還沒有過去,石嵐就聽到耳邊傳來一聲尖利的嘯音,她下意識往旁邊一閃,一道冰冷的利刃擦著她頰邊的鬢發劃過,身後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隨之而來的還有男子驚慌的呼喝。
“紅垣,”男人的聲音清亮悅耳,只是似乎年紀有些輕,聲音尖利得直扎耳膜,聽在石嵐耳中隻覺得刺耳無比。
悠悠轉過頭,身著高冠的男人一臉關切的扶著身著紅裳的女人,嘴裡不時的問著怎麽樣了,要不要緊之類的廢話。
容貌清麗的女人輕撫頸上擦碰出來的一抹紅色,臉色難看的幾乎想要吃人。
周圍環繞著一群身著粗質麻布,看起來像是服侍的婢女俱都一臉緊張的盯著女人,雖然看起來像是擔心,但石嵐覺得她們大概更擔心自己回去將要受罰。
石嵐揉了揉太陽穴,緩緩起身。
周圍圍繞著一群同樣身著廣袖袍服,高冠博帶的男人以及幾個跟紅垣打扮相差無幾,身著織錦綾羅的女人。
其中一人扶著劍鞘,嘲諷的看著男人道:“荀十八,你這護衛也不怎麽樣啊,區區一枚佩劍都擋不住,我看你不如把她讓給我,我與你十五個美人,如何?”
荀十八臉色有些發青,恨恨瞪了石嵐一眼,又冷瞟那人道:“嵐娘是我叔父所賜,如今她犯了錯,便是發落,也要交於叔父,我倒是有心要你那十五美人,這樣若我叔父饒她不死,我便與你換了便是。”
那人知道這婢女是他最大的依仗,說回去回稟的話不過是托詞,因此嘻笑著道:“你叔父最是縱你,你若有心相求,你叔父豈會不允?”
荀十八笑了笑,沒有說是或者不是,紅垣冷瞟了眼石嵐,嘴角噙著笑道,輕柔和緩的插刀:“這幾年阿嵐風裡雨裡護你,便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這傷不過是擦傷,過幾日便好了,你又何必這般傷她的心。”
荀十八冷哼一聲,“她本就是護衛,護我是她本分,如今她連本分都未盡好,我留她在身邊又有何用!”
紅垣微微一笑, 再不說話。
石嵐輕撫胸口,感覺著胸口那錐心刺骨的疼痛,黑眸看著那位娉婷婀娜的女子,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那人對自己充滿惡意。
眾人絡繹上了馬車,石嵐被荀十八丟在了馬車外面,命她徒步跟著。
石嵐冷冷瞟了他一眼,如今情況未明,她還不知道到此次任務為何,一切還是低調些的好。
馬車慢吞吞的朝著城裡行去,路上有挎著籃子的少女見到卷著車簾的馬車上的男子俊俏,便將籃中瓜果拋過去,接著或眉眼帶笑的拋開,或含羞帶怯的望著那人。
不知道走了多遠,遠處有一處平整空地,馬車接連停下,婢女們下車搬出小爐等物,看起來像是準備煮漿烹食。
石嵐冷眼瞧著荀十八又跑到紅垣車前獻殷勤,便知道他現在沒工夫搭理自己,閃身躲到一個鬱蔥的樹後,幾下竄了上去,找了個安穩的枝杈,這才接收起了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