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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父慈女孝，在石漪眼裡，像是百根細針狠狠的扎進眼睛裡，想要離開卻因此行的目的尚未達成，無奈只能靜等石父將注意力重新落在她身上。

果然，片刻後，石父注意到杵在屋子中央的石漪，淡淡的道:“你還有事?”

石漪默了片刻，道:“女兒聽聞爹當年連中三元，是本朝第二個得此殊榮的讀書人，女兒從前性子內向，雖識得幾字，卻文采了了，女兒擔心日後出門墜了爹的名頭，特來求爹指點。”

石父沉吟片刻，抬眼看清冷淡然，年紀不大卻已有淡雅風姿的石漪，伸手拿過擺在石嵐跟前的字帖，道:“你且先把這些字帖描好，明日跟嵐兒一同去夫子那裡，一同進學。”

石漪接過字帖，抿著嘴行禮離開。

石嵐盯著石漪的背影，嘟著嘴，滿臉的不高興。

石父轉頭看見，失笑道:“怎麽，不舍得了?”

石嵐扭著胖胖的小身子，扭捏道:“才沒有。”

石父失笑，身為三品大員要是還不知道她的小心思那就不用混朝堂了。

“那些不過是在書齋隨便買的字帖，爹給你重新撰寫兩本，算作賠禮，好不好?”

石嵐轉過小腦袋，晶亮的眼睛看著他，“真的?”

石父笑著拿起筆，一個個挺拔如竹，蒼勁如松的字跡躍然紙上。

字帖被拿走，石父埋頭為她趕製字帖，石嵐坐在椅子上左看右看，很是無聊，沒一會兒肚子便應景的咕咕叫了起來，石嵐低頭，把視線落在了案上的湯蠱上。

書房很靜，石父聽到聲響，嘴角露出笑意。

石嵐跳下凳子，蹭到石父跟前，小胖手悄悄摸上湯蠱。

石父斜眼看她，見她跟隻偷吃的小老鼠一樣，小心翼翼又賊頭賊腦的可愛，不禁咧開嘴，放下筆，將湯蠱打開，一股濃香立刻飄蕩在屋內。

石父拿起湯碗，給她倒了碗黃亮透明的湯汁。

石嵐忍著口水，幾口喝乾，又踮著腳看湯蠱。

石父將湯蠱蓋好，告誡她，大補之物不可貪多。

石嵐咂了下嘴，勉強點點頭。

石父搖頭失笑，抬頭見天色不早，未免她忍不住偷喝，便命翠芝伺候石嵐回去。

翠芝拉著石嵐走出書房，石父想著她臨走前好似討食小狗一樣的眼神，搖頭失笑。

走在幽暗的林蔭路上，翠芝見到石嵐的饞相，內疚的道:“回去奴婢就去廚下學熬湯。”

石嵐邁著步子，淡聲道:“不用，你真以為我喜歡那破湯，待會兒偷偷給我找些紅棗桂圓過來。”

翠芝緊跟身後，勸道:“棗子不好克化，不如明天奴婢給您蒸些甜甜的紅棗糕。”

石嵐搖頭，壓低聲音道:“我怎麽說，你就怎麽辦，記住別讓人看見。”

翠芝見石嵐一臉嚴肅，也不敢多問，正好點頭答應。

翌日清晨，翠芝撩開雕著頑童摘桃和仕女折枝的拔步床上的帳幔，驚叫一聲，“小姐，小姐，快醒醒。”

石嵐迷糊睜開眼，看她。

翠芝嘴唇顫抖的看著她，半天說不出話。

石嵐動了動嘴唇，異樣的感覺讓她覺得哪裡不對，抬手就要去摸。

翠芝趕忙拉住她，轉頭揚聲道:“來人，快去請夫人，就說小姐病了。”

門口端著水盆進來的小丫鬟來不及查看究竟，就慌忙擱下盆子，一溜煙跑了出去。

石嵐踢踏著繡鞋‘騰，騰’跑到銅鏡邊一看，昨日那嫣紅似花瓣的嘴唇變得泛白發乾，

緊靠在嘴角的位置還赫然鼓著幾個紅腫得發亮的水泡。翠芝潤了個帕子，小心的幫她擦臉，石嵐仰著臉，瞥了眼屋子，見沒有旁人，低聲道:“棗核什麽的都扔了?”

翠芝歎了口氣，點點頭，看著她嘴角，心裡責怪自己不該由著石嵐胡鬧。

石嵐見她滿臉糾結，不由想笑，肌肉抽搐帶動唇邊的水泡，疼的她直咧嘴。

石母聽聞石嵐又病了，急忙趕了過來，沒等石嵐拾掇整齊，留著白胡子的大夫就被請了過來。

一番兵荒馬亂之後，石嵐喝著苦苦的清火茶，石母招來大夫一問，得知是吃東西不對上火導致，登時怒了。

翠芝帶著一屋子丫鬟跪倒在地，本想要實話實說，誰知石嵐跳下軟凳，抓著石母衣袖道:“不關他們的事，是我昨晚嘴饞，在爹那兒喝了碗補湯。”

石母蹙眉，懷疑的問:“哪兒來的湯?昨兒你爹不是檢查你這段時間落下的功課嗎?”

石嵐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咧了下嘴，“是二姐姐送來的。”

石母秀美一立，冷聲道:“她去幹什麽?”

石嵐依偎著石母，迷茫的道:“她說求爹指點她寫字，爹還答應她跟我去學堂。”

石母聽罷，語氣更冷了，“上不得台面的東西，倒把她親娘那點鬼伎倆會了個通透。”

石嵐眨巴著眼睛，靜聽下文。

石母卻不想多說，起身要走。

石嵐見她氣勢洶洶就知道是要去找石漪麻煩，趕忙拉她，“娘，你別去找二姐姐，昨天是我餓了，爹才給我喝了點，二姐姐不知道。”

石母皺眉道:“你爹給你的?”

石嵐點頭。

石母遲疑片刻，怒氣緩了許多，“罷了，等你爹回來再說。”

石嵐乖巧的點頭，靠著石母。

石母摩挲著她柔順的發絲，思緒飄到十幾年前的一天，那時她懷石汐已滿七個月，石父恩師大壽，因是得意門生，石父免不了多喝幾杯，回府時時辰已晚，石母早就睡下。

石父怕酒氣熏到石母便去了書房，想要湊合已晚，誰知半夜睡意迷蒙之際，懷裡悄然多了個，石父一時迷糊，以為是石母，摟著便是一番纏綿。

天亮時，石母過來服侍石父上朝，發現裡面情景，驚怒之下動了胎氣。

石父被丫鬟的驚叫聲嚇醒，起身發現石漪生母躺在自己懷裡，當即推開，慌忙去看石母。

沒過多久，石汐便出生了，因是早產，石汐身體一直不算康健，精心養到五六歲才跟其他孩子差不多。

石母盯著虛空，想著那幾年她和石父幾乎降至冰點的關系和身體孱弱還要日夜憂心女兒的心情，她的心就揪成一團，本想息事寧人的念頭慢慢消失。

石嵐目送石母離開院子，呵呵一笑，看看天色，帶著翠芝去了學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