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下人回稟,王氏匆匆安撫女兒幾句,便去了。
石嵐摩挲著下巴,她掉進水裡的事要是沒有意外話,已經傳遍了整個京都圈子,這個當口竟然還會有人來拜訪王氏,石嵐開始好奇起這個龍圖大學士來。
棲霞院內,王氏端坐椅上,看完呈上的信件,吐了口氣,對著躬立下方,有些年紀的婆子道:“難為嫂子體諒,如今這件事情還沒解決,我也不好上門,等一切料理妥當,我再上門請罪。”
婆子恭敬回話:“我家夫人就是擔心您會這般,才命我來。聽聞那位侯府的夫人不是個好相與的,夫人說,這件事沒那麽簡單。具體如何還要看這一兩天,若那邊沒音信,定是另有謀算,還請您早做打算,莫要耽擱時間,誤了姑娘才好,”婆子瞥了臉色明顯發沉的王氏道:“臨來前夫人再三叮囑我,要我跟您說,請您放寬心,沒什麽過不去的。咱們兩家自來親近,夫人雖不是您親嫂子,可也比親嫂子還親,即便不能親上加親,那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總不能讓人就這麽欺負了您去。周家那邊,老爺昨晚已派人著手去辦了,估計這兩天就有結果,請您莫要上火,莫要因此氣壞了自個。”
婆子語調柔和柔和,言詞誠懇,字字句句都帶著自家人的親近,隻讓王氏不自禁眼圈紅紅,聲音哽咽。
“本來已經說得好好的事,竟然出了這樣變故。嫂子非但不生我氣,還為我打算周全,我真是……”
王氏心潮起伏,拿著帕子掩著眼角垂淚。
婆子連忙道:“您快莫要傷心了,若是因此有個什麽,我家夫人可要著急了。”
王氏吸了口氣,努力平穩心緒。
婆子又道:“夫人今天一大早就打算過來,是老爺說你這事情還沒定論,讓她稍緩緩。那些人素來就有胡亂攀扯的毛病,要是知道咱們兩家關系,老爺再伸手去管,說的話先就讓人疑心幾分,本來能起得作用也就沒那麽大了。”
王氏點頭,臉色平和幾分。
她這師哥心眼極多,從小到大,她就沒看誰能從他手裡佔到過便宜,只要他肯援手,王氏沒什麽不放心的。
婆子傳完了話,見王氏心緒平穩,不再那麽激動,也就沒再多留。
王氏本來命人那些淮南土產要婆子帶回去,只是話還沒出口,便想到師哥交代嫂子的話,又臨時拐彎讓跟前伺候的黃嬤嬤重重打上了婆子,親自送出二門。
錦簾開了又合,王氏有些力疲的起身去了次間,歪坐在羅漢椅上慢慢揉著額際,盤算著這兩天怎麽應對伯府妯娌,尤其是二伯家的發難。
轉眼已是兩天,伯府裡一片安靜,王氏期盼的請罪和說法遲遲未至,早上去給老夫人請安時,劉氏陰陽怪氣的說話更是讓王氏一陣氣堵。
侯府那邊好似什麽事都沒發生的態度讓王氏心裡開始著慌,在這麽下去,她擔心老夫人真的會不顧情面,送自己女兒去家廟了。
王氏急得不行,又擔心女兒因此也跟著著急上火,只能強打精神來清溪院安慰石嵐。
眼看秀雅端莊的母親以極快的速度憔悴,石嵐心裡也不落忍,再加上懷疑昊澤分身就是這位世子,石嵐有心在母親這邊說些好話,免得她以後對他有什麽不好的想法。
“娘,不必擔心,只看那位世子能在救人之後又悄然離去,就知道是個識理明事之人,我相信這件事他總會給我們一個交代的,現在當務之急是我們自己要穩住,不能被那些閑語亂了陣腳。不要讓侯府還沒上門就看低我們三分,不然以後就是我嫁過去了,他們也會瞧我不起,與其那樣過一輩子,那我還不如直接去了家廟,倒一輩子安生。”
王氏嚇了一跳,連忙抱住石嵐道:“別胡說,家廟可是好進的?你去了那兒,娘就見不到你了,你是要娘哭死不成?”
石嵐軟軟的依偎進王氏懷裡,撒嬌的道:“好,我知道了,以後再不說了。”
王氏溫柔的拍了拍她肩膀,也知道是自己心急了,心裡聚集的火氣隨著女兒的勸慰消散了不少。
朝堂上,工部侍郎周昀禮滿頭大汗的跪倒在地,金鑾寶座上劈頭蓋臉扔下幾本報上來檢舉他以虛劵報取公帳,謀算公款的事實。
周昀禮借著叩拜認錯的機會,極快的掃了兩眼扔到跟前的奏折,上面樁樁件件確有一半是他所為。
周昀禮後背衣衫盡透,心裡暗罵,以虛報實素來是朝中暗自操作的慣例,他也不過是隨著大流,怎麽就被人告上了明面?
上面,皇帝還在怒聲喝罵。
周昀禮轉著眼睛看向左右躬立的眾人,暗自揣測到底是誰暗中下了黑手。
站在金鑾寶座下首兩側的眾人均都垂眸抱手,滿臉肅然,一臉正氣的模樣。
周昀禮默默慨歎一聲,知道出了這事,誰也不會幫他說半句好話,索性雙手伏地,連連叩首,搶先認錯,懇請當今給予重裁。
當今到底心性寬厚,見他認錯態度誠懇,且虛報數目不多,便命人將他革職,待查明虛報所有數目,全數賠償後舉家離開京都,從此不再錄用。
聽得裁決,周昀禮伏在地上好一會兒沒法起身。
眾臣隨著皇帝離開,陸陸續續散去,空蕩蕩的大殿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的周昀禮兩眼空茫的起身。
內侍上前將他官服卸下,任由他踉蹌著出了宮門。
宮門外,長青侯朱顯心下喟歎的跟旁邊的中散大夫感慨。
旁邊陸續有人經過,俱都一臉莫名的瞧他一眼,卻又在他轉眸看來時,轉過頭去,像是從沒看過他一般。
開始時,朱顯並沒在意,見人看來還以為是無意之舉,可隨著看他的人越來越多,那位中散大夫也覺摸出來不對,連忙托詞,快步離開。
沒有人在身邊說話,朱顯的注意力也集中起來,察覺到周圍是不時掃來隱帶怪異的目光,朱顯心裡一陣忐忑。
在朝為官二十余年,對於朝中變化,他的感覺並不遲鈍。
環顧一圈,發現周圍的人都在他看來之時,目光一閃,身形下意識的落後半步,似乎生怕自己找上他們一般。
朱顯心一跳,知道事情有些不妙,腦中極快的轉念,思索這段時間是不是無意間得罪了什麽人,又或者犯下了什麽自己都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