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石嵐早早起來,隻覺得神清氣爽,通體舒暢。
翠芝伺候她洗漱,剛梳兩下頭,便聽到外面甜杏清脆的聲音。
隨即,珠簾傳來嘩啦聲,石汐帶著一股涼風直直衝了進來。
“都出去,”未等眾人行禮問安,石汐便臉色冷肅的道,小小少女已然有了含而不漏的威勢。
翠芝抬眼看目視銅鏡的石嵐,石嵐點點頭,翠芝拿了朵珠花,將她發髻別好,帶著丫鬟們退到門外。
門扉發出輕輕的吱呀聲,屋裡陡然變得安靜起來。
石嵐對著鏡子看了兩眼,覺得左邊的發髻有點歪,攏了兩下,見弄不好,索性丟開手,暗忖著待會兒讓翠芝重新梳攏。
石汐三步並兩步跨到石嵐跟前,白淨的小手‘啪’的一下拍在她身前的桌面上。
石嵐沒提防,嚇了一跳。
“你幹嘛呀!”
石嵐不高興的皺眉,抬眼看她。
石汐深吸了口氣,盡量平緩著語氣道:“我問你,昨天是怎麽回事?”
石嵐拿起妝匣裡的小銀鐲看著,漫不經心的道:“什麽怎麽回事!”
“你還裝,”石汐的胸口快速起伏兩下,道:“我聽娘說,那閣樓裡的事是你先發現的?”
石嵐點頭道:“是啊。”
石汐的臉陡然漲紅,道:“你才多大呀,就弄那些害人的東西,你可知道,你這樣會毀了石漪的一生。”
石嵐看她一眼,將銀鐲子套在手腕上,晃蕩兩下,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本來想勾引的是我未來姐夫,結果陰差陽錯,那個人就變成了周元明。”石嵐冷嗤一聲,“弄成這樣,也她自己作死,又怪得了誰?”
石汐一愣,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你胡說。”
“我胡說?”石嵐哼了一聲,冷冷的道:“你要不信我可以把人叫來,從買那個什麽香到請什麽人,我都可以讓你問個清楚”,石嵐冷睨石汐,幽幽的道:“你那未婚夫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我勸你別對他抱什麽念想。”
石汐的臉好似潮汐,飛快的褪去粉色,轉而變得慘白,從十二歲起,她就知道自己的未來是跟定遠侯府掛鉤的,她也曾對寧湛有過幻想,雖然沒親眼見過,但從石榮的描述,她經常在腦中描繪他的樣貌人品,設想未來生活的藍圖,石嵐的話好似一記重錘,只打得她蒙頭轉向。
“這不可能,寧湛根本不常來府裡,他如何跟從不出偏院的石漪有瓜葛?”石汐的語氣很輕,像是責問,又像是喃喃自語。
石嵐見她恍恍惚惚,魂不附體的樣子,暗怪自己壓不住火,被她一激就都說了,也沒顧及她的感受。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見過一次。石漪那個人你應該了解幾分,要是沒把握,她敢在昨天那樣的日子,走這樣的險棋?”
石汐飄忽的掃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那眼神分明說即便再有把握,也還不是被你破壞了。
石嵐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忽略那怪異的眼神,握住她冰冷潮濕的手,低聲道:“這事早知道總好過晚知道,寧湛那人我見過,也就那麽回事,跟大哥說得差了好多。虞國那麽多年輕才俊,隨便挑挑都比他強,難道你還非他不可啊?”
溫熱柔嫩的手指傳遞著溫暖,石汐低頭看著包裹著她右手的兩隻胖手,抬眼看殷殷望著她的石嵐,勉強露出一絲笑。
“你說的簡單,寧家跟咱們家早有婚約,若是悔婚,豈不是陷父母於無信無義之中。”
石嵐撇嘴,稚嫩的臉上帶著狡黠的調皮和被家人疼寵的驕縱,“只要你要不想嫁,我自然有法子,只是到時候你可不要怪我,去爹娘面前拆我的台。”
石汐見她憊懶的模樣,忍不住去擰她肥嘟嘟的臉頰,“就你會說,自小到大,我哪一回拆過你台?”
石嵐擰著腰,扭曲著臉,連連往後閃,“別捏,別捏,捏多了,晚上睡覺會流口水。”
石汐呵呵笑著,乾脆伸出兩隻手,抓著她軟軟的胖臉使勁揉。
屋內轉瞬一片歡聲,門外,翠芝輕吐了口氣,一旁的碧草幾乎同樣如此,兩人四目對視,都不約而同的笑了。
甜果端著托盤從小廚房出來,見到兩人,笑道:“什麽事這麽好笑,也讓我聽聽。”
翠芝笑道沒什麽,打開門,讓她進去送早上例行的養身茶。
石嵐這段時間都習慣了,接過來喝了小半盞,覺得身上暖融融,才放下。
甜果之前一直在小廚房,不知道石汐來訪,便隻端進來一碗,這會兒又忙端一碗過來,石汐早聽說甜果手藝奇佳,正好借著機會嘗嘗。
翠芝命丫鬟們擺桌,準備上早膳。
石嵐歪著腦袋,朝石汐道:“甜果做的早膳可好吃了,你也留下來嘗嘗。”
石汐一早起來,知道石漪的事,連口水都沒喝就急匆匆的過來,現在聽石嵐一說,也覺得餓了,便道:“那我今天可有口福了。”
甜果笑著說是小姐抬舉,指揮著丫鬟,把熬了一早上的紅豆蓮子粥並著松軟甜香的馬蹄山藥糕,還有配著的幾碟清爽的小菜一同端了上來。
石汐平常大都是跟石母一起用早膳,石母喜歡筋道有嚼勁的吃食,早上多是吃些彈性十足的糯米團子或是糖心饅頭一類,石嵐這裡的東西軟糯甜香,倒讓她有些新鮮,足足喝了一碗蓮子粥,三塊馬蹄糕。
用罷早膳,又用了盞棗茶,石汐準備去石母那裡。
石嵐懶洋洋的歪在凳子上耍賴,死活不肯動彈。
石汐無法,只能恨恨的道了聲‘懶貓’,無奈的走了。
翠芝讓丫鬟們將桌子撤了,想把早上未完的活計做完。
石嵐懶懶的擺擺手道:“把頭上這些拆了吧,我想在歇歇。”
翠芝應聲,將珠花卸掉,扶著她去床上。
石嵐躺在大大的床上,看著頭頂的帷幔,隻覺得神魂一陣陣發虛,寄居在身體裡的神魂像是不受控制一般,險險就要飛離出體。
石嵐微微合眼,一遍遍運行歸元混沌決,希望可以略微修補她那殘破到幾近無法支撐身體的神魂。
窗外日升日落,翠芝不安的看著沒有一絲聲息的帷幔,遲疑著上前,輕喚:“小姐。”
石嵐轉轉眼珠,睜開眼,發現不知何時屋裡已經掌了燈。
“什麽時辰了?”
石嵐撩開帷幔, 把腦袋露了出來。
“剛過戌時,”翠芝將帷幔掛起,悄然籲了口氣。
石嵐挑眉看她,“怎麽了?”
翠芝彎起嘴角,露出一點笑意,“沒怎麽,奴婢見您睡了一天,有點嚇到了。”
石嵐笑著從床上起身,道:“沒什麽,前段時間一直繃著,現在一放松,便想好好睡一覺。”
翠芝笑了笑,把軟褥收拾好,道:“廚房給您溫著吃食呢,不管餓不餓,還要多少用一點。”
石嵐伸了個攔腰,道:“也好,給我拿些粥和小菜就行。”
翠芝笑著應聲,轉身出了內室,走到屋外,她的臉色才白了起來,就在剛才她撩開帷帳,發現石嵐的呼吸幾近於無,要不是胸口還有起伏,她都要以為石嵐已經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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