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貴妃眼瞼微抬，目光掃到傅明青和傅明嬋的身上，至始至終，傅明青和傅明嬋連說話和機會都沒有。

禦前失儀，皇上沒有責怪就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她們如何會有不滿。

更懼意朱見深身上的皇者威壓不敢說出聲。

汪延拱手行禮，李生會意的帶著人將她們拖了下去。

“湘嬪妹妹，你怎麽還跪在地上，若是傷了胎兒可怎麽好?”不由傅明湘反抗，萬貴妃已經伸手扶了上去，指甲上的護甲隔著衣服，死死的扣入傅明湘那吹彈可破的皮膚裡。

傅明湘臉色一白，咬著牙，生生的忍了下來。

萬貴妃壓低聲音說道，“若是早先開始就學會這般會忍，又怎麽會有現在這般窘況。”

“傅明湘，你最好有本事懷了，就有本事生下了，否則……”

萬貴妃垂眸，“你的下場，可能還不如你的好姐妹們。”

“湘嬪妹妹身子著實是重了些，你們可是要好好的照顧啊！不然本宮唯你們是問。”萬貴妃又忽然抬高了聲音。

拿捏傅明湘，對萬貞兒來說，猶如拿捏一隻螞蟻那般容易，可惜有些人就是這樣不自量力。

巧翠她們惶恐的從萬貞兒手下接回傅明湘。

“貴妃，莫要因為這些事情亂了心情，你不說今日是歡姐兒的，你是來祝賀的嗎?”

朱見深突然開了口，瞥著傅明湘那蒼白的臉色，“湘嬪你身體不好便去休息吧，等著走的時候朕會派人去叫你。”

對於后宮這些諸多算計，身為大明勵精圖治的新皇，有些時候，不是不知道，只是選擇裝作不知道。

“多謝皇上。”

傅明湘咬著唇，眼眶中有些濕潤，“皇上，貴妃娘娘，臣妾先行告退了。”

“走吧。”

朱見深向著萬貴妃笑道，“咱們今天可不是正主。”

“你們不必拘禮，該如何便如何，莫要因為朕和貴妃的出現而局促。”朱見深擺手，示意眾人免禮。

“謝皇上，謝貴妃娘娘恩典。”

朱見深話是這樣說的，但是如何能不局促，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和貴妃，稍一不慎還是要掉腦袋的。

“一路走來，竟然直奔人家後院，總歸有些不好的。”朱見深爽朗的笑道。

前來迎接的傅大爺和萬氏將皇上和貴妃娘娘迎到了大堂上首。

“參見皇上，參見貴妃娘娘。”傅二爺精神爍爍，原先還想著要接傅明歡的關系同萬氏一族拉近關系，結果萬貴妃只是托人來道賀，萬家也只是一位夫人到場，傅二爺起初還有些失望的。

不曾想，萬貴妃竟然給他們這麽大的賀禮。

試問，誰家的女子行及笄禮，能得皇上和盛寵的貴妃娘娘親自到場做見證，更是宣告了傅國公府的地位依然不倒，傅明歡的將來不可限量。

傅二爺有些挑釁的看著大房的那些人，心中底氣也足了許多，別提他現在有多榮耀了。

“是微臣怠慢，還請皇上恕罪。”傅二爺眉眼間皆是笑意的俯首叩拜，可是半分沒有犯了錯誤要被懲罰的傷感。

朱見深擺手，“起來吧。”

“是朕和貴妃一時興起，沒有打招呼就來了，不怪你。”

……

“明嫻表妹，咱們恐怕是走不了了。”

何九燁眉心微蹙，看著走在前面的傅明嫻說道，“你看外面……”

聞言，傅明嫻抬起頭，錦衣衛正把守在傅國公府的門外。

何九燁繼續解釋道，“若是尋常貴妃和皇帝出行，怕是隻把守在傅國公府大門外便可以了，可是如今這錦衣衛竟然連整座小巷都守住了，

怕是……”“怕是這傅國公府的人，不能隨便走動了。”

按理說，皇上和貴妃娘娘嫁到，是沒人敢在沒人準許的情況下退席的，這可是好機會。

平時在朝堂上，皇上乃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別說搭話了，就是品級不夠想要見一面都是難事，如今皇上這般近距離的出現，誰不想上前去混個臉熟。

偏有傅明嫻這般不想出頭，低調到底的人。

錦衣衛把守著大門不讓人出去……

“所以?”

傅明嫻挑眉。

何九燁搖搖頭，“不曉得這其中有什麽關系，更猜不到皇上和貴妃娘娘突然出宮是為何?”

“總覺得不可能是為了傅明歡。”

傅明嫻點點頭。

萬貴妃縱然是傅明歡的姨母，可萬家子弟那麽多，皇上不可能因為一個小小女子的及笄禮就同貴妃出宮居尊降貴的親自道賀。

要不然，當初萬貴妃就不會讓霍彥青代替她來了。

怕是有別的目的。

可是……

是誰什麽樣的目的，讓萬貴妃改變了注意，竟然連皇上也一並親自前來了。

“別擔心。”何九燁本是想要捏下傅明嫻那白嫩的臉蛋的，但是突然心中生出一番錯覺，傅明嫻長大了。

男女之間到底是有這避諱的，於是何九燁伸出的手轉而拍上了傅明嫻的肩膀，“事已至此，咱們就再等等。”

“皇上和貴妃娘娘身居高位，總不會和我們這些平民百姓過不去的。”

“有失風度。”

……

萬貴妃此番出宮，可不只是對付傅明湘。

而是有備而來。

萬貴妃同朱見深坐在上首，看著四周隨時待命的夫人。

還有傅明歡那已經笄好的發髻，上面斜插的正是她吩咐送來的發簪，看來禮已經完成了。

“霍大人，本宮交代你的任務可是完成了?”萬貴妃紅唇輕啟。

霍彥青頷首，“微臣參見皇上，貴妃娘娘。”

“回稟貴妃娘娘，微臣已經完成了貴妃娘娘的命令，正打算回宮複命。”

萬貴妃眼瞼微抬，卻是沒有理會霍彥青，而是擺手示意傅明歡上前，“果然是很配歡姐兒呢！”

“當初本宮拿著簪子就知道，歡姐兒可喜歡?”

傅明歡抿唇低著頭。

萬氏高興的示意傅明歡，這可是好機會。

傅明歡紅著眼睛，稍稍調整了心態，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參見貴妃娘娘。”

萬貴妃眼中一閃而過的憐憫，帶著護甲的手指輕輕滑過傅明歡的臉龐，看出來了傅明歡失落的心情，怕是之前她強迫霍彥青來的效果不太好。

看著傅明歡那同自己相像的臉龐，萬貴妃覺得好像看到了當初的自己一般，從前，她也曾對一位少年如此傾慕，可惜……

她已經回不去了。

“歡姐兒，今日是你的及笄禮，及笄禮對女子來說乃是人生大事。本宮身為你的親姨母，應當送你份厚禮的。”萬貴妃突然停頓了下來，目光掃到正跪在地上的霍彥青。

傅明歡一怔。

霍彥青卻背後僵硬了許多。

“都說你這孩子最像本宮，其實本宮可是很羨慕你的青春年少呢，多好的年紀，正是該說說笑笑的時候，可不能輕易哭的。”萬貴妃看著傅明歡那雙哭紅的雙眸，從她那漆黑的瞳孔中，似乎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

傅明歡心砰砰的跳個不停，“姨母……”

萬貴妃卻微搖搖頭，示意她不要開口說話。

傅明歡的確很喜歡霍彥青，她很想嫁給霍彥青，可是卻不想逼著霍彥青娶了她，否則，她大可以早早向萬貴妃開口求賜婚，她不想讓霍彥青很自己一輩子。

可是萬貞兒卻不這麽覺得。

人這一輩子會有太多無奈的事情，就好像她一般。

縱然再不願，還是要每日笑臉相迎，她的生活，都需要為身邊這抹明黃的主人而活。

這便是權利。

沒了愛情，還可以有權利。

她強迫霍彥青娶了傅明歡之後，哪怕不喜歡，放在家裡，朝夕相對著，感情也會慢慢培養起來，又不是霍彥青因為有喜歡的人才拒絕的，總還是有機會的。

傅明歡現在還太小，還在崇尚愛情的年紀，等著她再大了一些便會知道，這世上哪有那麽多的兩廂情願，大多都是湊合著生活，哪怕是夫妻間相處，也是和權利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她還是幸運的。

她的權勢可以幫著她去選擇她喜歡的人。

傅明歡著急的看著霍彥青。

“霍大人，您是皇上身邊的紅人，皇上很相信霍大人，不知……本宮可不可以也相信霍大人一次?”萬貴妃唇角微揚，眸底卻露出一分殺意，“勞煩霍大人給本宮想個法子，好讓本宮在歡姐兒面前賣個人情吧！”

朱見深努了努嘴，最後卻選擇將唇邊的話咽了回去，看著霍彥青面如冰霜的樣子，到底在他的心中，還是萬貞兒更重要一些。

只不過是娶個女子罷了，又不是什麽生死關頭的大事。

就好像他的后宮裡，放著的那些形形色色的嬪妃，包括兩任皇后，哪怕他是一國之尊仍舊逃不了這樣的命運，何況霍彥青這個臣子。

氣氛凝結的有些肅穆，在場圍觀的這些賓客皆是應天中的權貴宗婦，可是在朱見深和萬貞兒的面前，還是沒有多話的權利。

折回來的傅明嫻和何九燁剛好在外面聽到了萬貴妃質問的聲音，傅明嫻臉上看不清表情，腳步卻是突然僵了一下。

萬貴妃這是要對……霍彥青逼婚了。

霍彥青又會如何選擇?

傅明嫻眉心緊擰，哪怕她已經心如止水。

“請貴妃娘娘贖罪，微臣……愚鈍，不知如何。”霍彥青挺直了腰板，面上看不出表情。

就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霍彥青的回答的時候，霍彥青竟然冷冰冰的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霍大人不知?”萬貴妃陡然提高音調，“那……不知定遠侯夫人可知道?”

萬貴妃的意思很明顯了。

傅明歡鍾情霍彥青的事情並非隱私，感情這事兒不好相瞞，哪怕嘴上不承認，緊緊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會泄露出你的心思，只要稍稍有心就能感受出來傅明歡對霍彥青的感情。

在場這些權貴宗婦，哪個不是在後宅運籌帷幄的人精，只怕是心中已經清楚，萬貴妃這是在……替傅明歡逼婚了，眾人將目光放在被點到名字的江氏身上。

雖然，江氏是定遠侯夫人，但並非霍彥青親生，年輕庶母，年長嫡子，似乎江氏並不能在霍彥青的親事商插嘴。

江氏倒是面色平靜許多，拍了拍霍樂珍的手，便徑自走到萬貴妃的坐下跪下請安，“回貴妃娘娘。”

“今日乃是明歡小姐的及笄，旁人出主意，怕是會不盡明歡小姐的心思，還不如直接問明歡小姐想要什麽，喜歡什麽，來的更直接一些。”江氏不卑不亢，但卻恭敬有禮。

萬貴妃眉間的怒氣倒是緩和了許多。

“還是……定遠侯夫人想的周到。”

“歡姐兒。”萬貴妃挑眉，握了握傅明歡的手，“說說，你想要什麽，姨母能做到的事情，一定會答應你。”

“就算……姨母辦不到，你皇帝姨父也會幫忙的，是吧皇上?”

萬貴妃在朱見深的面前刻意提了姨母姨夫，怕的，就是將來皇上會偏袒霍彥青。

朱見深臉上帶著幾分尷尬，傅明歡咬著唇， 目光不斷的在霍彥青和萬貴妃面前徘徊，她的確很像嫁給霍彥青，但她更怕逼急了，霍彥青會做出玉石俱焚的事情。

霍彥青的堅持是真的，萬貴妃的殺意也是真的……

她無論怎麽回答，都勢必要讓某一方為難。

“貴妃娘娘，您的玩笑，可是要嚇壞五小姐了。”正在氣氛凝結的時候，汪延卻突然開口，“您都已經想好了給五小姐的賀禮，還讓五小姐去猜。”

萬貴妃有些詫異。

更準確的來說，是怪異的眼神看著汪延那面無表情的臉上。

汪延和霍彥青不和。

這是整個應天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一個是因為雙方的立場不同。

汪延是奸佞，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霍彥青可不同，處處做著好事，身行志堅。

另一個便是因為傅明嫻。

汪延是傅明嫻名義上的夫君，但霍彥青卻是傅明嫻心中記掛著的人。

怎麽看來。

兩人都該水火不相容。

可是沒想到，朱見深默許的情況下，汪延竟然會開口打破了這寧靜。

朱見深也稍稍松了口氣，看著霍彥青說道，“起來吧。”

“貴妃娘娘總說你面無表情一絲不苟，你的差事辦得很好。”

萬貴妃臉色稍稍不悅，隨即又笑了笑，“怎麽?隻許皇上開玩笑，就不許臣妾了?還是皇上身邊的人皇上就寶貝兒了?”

“不過皇上，妾身說的可是要給歡姐兒一個大禮可不能不兌現。”

“那……貴妃想要如何打算?”朱見深見萬貞兒肯退讓，便順著她的話問道。

“就封歡姐兒個郡主吧。”萬貴妃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