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陪都。

輪回者姬複剛剛從靜室‘閉關’中出來，就看到滿府慌亂的景象，不由有些大惑不解，叫來一個侍衛:“生了何事?”

“世子，您總算出關了！”

侍衛滿頭大汗地回答:“禍事，禍事了……有大軍將陪都圍了，現在滿城勳貴，俱都惴惴不安，思量後路呢！老王爺有著吩咐，世子一旦出關，立即前去相見。”

看著外面這麽一大群丫鬟侍衛候著的模樣，姬複估計若不是自己將練功被打擾的後果誇大十倍，說不得他們都要強闖靜室了。

只是自己實際上是前往其它世界，進行輪回者任務了，若是這些下人闖進，就只能看到一間空空如也的靜室，自己的秘密便有著泄漏的危險。

“是何人敢冒此大不韙?穆狠?還是靠山王?”

姬複驚訝地問道。

這兩人，都是徐州中有名的藩鎮與流寇，前者以行事肆無忌憚著稱，後者是流民軍統領，就更不用說了。

在他心目中，也只有這兩個膽大包天之人，才敢行此事。

“都不是，穆狠節度使已經被殺，身死族滅，靠山王同樣如此，現在圍城的，乃是定王武雉麾下的靈州軍，聽聞那些泥腿子生冷不忌，縱然幾個一品大員、勳貴世家想要冒險出城，都被直接殺了……”

侍衛說到這裡，身上不由打了一個激靈。

雖然亂世以來，落毛鳳凰不如雞，朝廷的面子與大義是一日不如一日，但敢如此公然蔑視權威，打朝廷臉面的諸侯，還當真是頭一份。

“定王武雉?”

對於這個千百年來獨一份的女諸侯，姬複自然如雷貫耳。

但上次聽到消息之時，對方還在靈州中與數家諸侯鏖戰，怎麽一下就圍了陪都?

莫非是這次輪回任務，光陰流比例太大，已經過去了數年?

但姬複看著周圍沒有多少變化的環境、侍從，卻知曉並非時間過去很久，而是對方這次展，實在太過不可思議了。

“罷了，我現在就去見父王！”

姬複眼中閃過精光，驀然說著。

在他心裡，一個隱秘的念頭也是浮現出來:‘朝廷這艘破船，也是時候該下來了，反正我有著主神殿這條退路，縱然玉清道人也曾把酒言歡，到哪裡不可卷土重來，打下一番事業?’

就是不知，如若姬複知道主神殿的真相之後，又該是何表情。

……

陪都之內，擁有著姬複一般‘底氣’的人終究是少數。

在外界兵員一日多過一日的情況下，大多數人還是惶惶不可終日，都在為自己找著退路。

暗中傳出書信，願意向定王投誠的，更是不知道有著多少。

而這種暗流與焦慮，也傳遞到了皇宮之內。

陪都的皇宮，當然比不上曾經姬易建造的宏偉，卻也是富麗堂皇，只是規模較小，此時諸多偏殿無人打理，顯得有些破敗，帶著王朝衰微的氣息。

現任皇帝幼年繼位，名諱為‘麟’，此時已經登基八年，卻不過十六歲，因為養尊處優，皮膚很是蒼白，又有些乳臭未乾的味道。

“陛下，宮人逃散、匿藏財物甚多，侍衛班今日已抓住十幾人，該如何處置?”

禦書房內，一名服飾朱紫的大太監低聲問道。

“還能如何?按規矩辦吧！”

姬麟穿著一身明黃龍袍，臉色懨懨，念及今日早朝，竟然連百官都湊不齊，世道亂了，人心思變，這最後一層臉皮，終究是被扯下，就不由萬念俱灰。

又想到外面圍城的數萬大軍，雙手就不可遏止地開始顫抖起來。

再怎麽歷練，

也終究是一名少年，更不用說他繼位以來，一直是權臣當政，唯有年前，看到大勢已去，那些人才忙不迭地‘歸政’於他，請皇帝出來親政，實際上誰都知道不過要他來做最後的替罪羊罷了。歷來朝代更迭，末代帝君的命運，還有好到哪裡去的?

“四門守將如何?大軍圍城，此時還有多少守軍可堪一戰?”

姬麟暗自生氣過後，還是不由問到了這個問題。

“城內守軍尚有萬人，再加上皇宮侍衛，也有數千……只是……”

老太監咬了咬牙:“不說外面守軍，縱然侍衛的兵權，也不盡在我們手上啊！其它世家勳貴，多有與定王暗通曲款者，只怕等到王駕一至，就要……”

“不要說了……”

姬麟驚恐地叫了一聲，癱坐在龍椅上。

此時從老太監的角度看去，不過一個面色蒼白的少年，哪裡有著一國之君的儀態?

“朕要立即給定王冊封，賜她九錫，只要她願離開……”

姬麟雙目無神，說出了最後的條件。

殊不知，老太監的眼中卻是放出憐憫的目光，這些名義，若是控制了朝廷在手，又有哪個不可得到?

那定王或許沒有弑帝的膽量，但挾持天子，以令天下，卻是必然會做的事情。

從她圍了陪都的那一刻，差不多所有有識之士都知道她會做什麽了。

似乎是自己都知道此計太過異想天開，姬麟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有些神經質地喃喃著:“朕哪裡都不去，朕就在這裡，看定王敢對朕如何……”

“皇兄！端睿求見！”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傳來，清脆悅耳。

這是端睿公主，與當今天子一母同胞，年不過十六，卻生得清麗無倫，頗得姬麟喜愛。

聽到是這個妹妹到來，饒是姬麟，臉上也不由略微一緩:“進來吧！”

“圍城之事，皇兄莫要心急，定王雖坐擁兩州，勢力天下諸侯第一，卻絕對不敢冒然犯駕……”

端睿公主進來，溫言寬慰:“我見皇兄勤於政事，特地熬了茯苓膏前來，還請皇兄注意保重身體！”

“嗯，真是生受你啦，朕今日還未用膳呢！”

直到端睿公主提醒，姬麟才想到自己還未用膳，腹中傳來一聲輕響。

他面上一紅，接過金碗，開始大口大口吃了起來:“小妹手藝又有進益，也不知日後哪位駙馬如此有福，能娶你為妻！”

“皇兄莫要打趣妹妹了！”

端睿公主臉上有若微醺，這小女兒姿態看得姬麟大樂，直覺胸中塊壘，一下消散不少。

咚咚！

咚咚！

只是美好的時光終究短暫，忽然間，沉悶的鼓聲傳來，令姬麟手腕一抖:“何人擊鼓?”

“這是……軍鼓！”

老太監握著拂塵的手也是一顫:“三軍歡呼，想必是城外，定王已經到了！”

“定王?！”

端睿公主同樣有些好奇。

雖然亂世諸侯眾多，但聽聞那位王上是一位女人，卻能做下如此豐功偉績，實在令人欽佩不已。

“陛下，臣張端、寇淳……求見！”

外面匆忙的腳步聲響起，顯然都是被大軍驚動，前來謁見的臣子。

“皇兄，端睿不打擾你了！”

端睿公主察言觀色，提著裙擺行禮，款款退下。

“讓他們都進來！”

姬複吐出一口長氣，臉色變為陰鬱，但還是說著。

“吾皇聖安！”

數位大臣進來，一絲不苟地行禮，動作規律整齊，只是也看不出多少謙卑恭敬之色，仿佛面對的只是一個泥木雕塑，墨守陳規罷了。

“定王到來，是戰是和，諸位可有定計?”

姬麟雙手攏袖，面無表情地問著。

張端乃是兩朝老臣，此時出來一拜:“陛下恕罪，老臣認為，孤城不可守，我方兵微將寡，冒然與定王決裂，有害無益。”

“不錯！”

窛淳也出來接口:“定王打出的旗號乃是勤王，或許也是忠臣，終究不會做出什麽大逆不道之事來。”

姬麟聽著下方重臣附和，心裡卻是鬱悶得幾乎吐血。

知道這些人必是暗中已經達成協議，甚至早已與外面談好條件，將自己賣了。

“也罷！朕這就下命，大開城門，百官出迎，將定王請入陪都，如何?”

他嘴上帶著一絲戲謔的笑意，突然道:“定王千裡勤王，足見赤膽忠心，禮不可不重，當以百官跪迎！”

“臣等遵旨！”

這旨意，有如小孩胡鬧一般，雖然本意是要折辱老臣，但也將朝廷體面丟了個乾淨。

姬麟一出口便即後悔，但張端幾個卻是裝作不知，竟然就這麽一口答應了下來，顯然將這當成了討好定王的手段，更是令姬麟氣悶無比。

“還有一事！”

張端渾濁的眼睛直視姬麟:“定王勞苦功高，不得不賞！天家不可不以示親近！”

“如何親近法?”

姬麟有著預感，接下來恐怕不是什麽好事。

“定王將從武家中擇出一女，嫁予陛下為後，而陛下也應選出一位宗室，最好是先帝骨血，賜婚，以示親密！”

這顯然是定王提出的條件，姬麟嘴角有著腥甜，勉強道:“迎娶之事，朕允了！但賜婚?先帝適齡之女，唯有端睿一人，你們想讓她嫁給誰?”

“自然是定王之夫！”

“為平妻?”

姬麟出離得憤怒了:“我天潢貴胄，豈可……”

寇淳抬起頭，以一種陛下你想多了的表情盯著姬麟，開口道:“非也，是為妾！”

“逆臣！”

姬麟氣急攻心，眼前一暈，直接吐血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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