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站在門前,沒什麽人靠近。畢自嚴看著孫承宗,道“你有把握說服曹文詔?他的態度,基本上就等於是皇上的。”
孫承宗沒有回答,反而道:“先見皇上吧,將事情壓下來。”
能壓住曹文詔的,滿大明也就皇帝一個人。畢自嚴知道,想了想,道:“走吧。”
兩人並肩向著不遠處朱栩的班房走去,剛剛到門口,曹化淳悄然出現,擋住了兩人,微微躬身道:“二位大人,皇上剛剛小憩。”
孫承宗向裡面看了眼,道:“我們有要事見皇上,勞煩公公通報一聲。”
曹化淳擋著兩人,壓低聲音道:“皇上休息的時間極少,能睡著的時間不多,二位大人還是不要打擾的好。”
孫承宗剛要再說,畢自嚴忽然道:“嗯,那勞煩公公,等皇上醒了通知我們一聲。”
孫承宗眉頭一皺,再看畢自嚴的神色,心裡也是一動,沒有再說話。
“好。”曹化淳微笑著道。
兩人又看了眼曹化淳,面色如常的往回走。
曹化淳看著兩人的背影,轉身向左側走去。
朱栩斜躺在那,手裡拿著一本書,正安靜的翻著,頭也不抬的道:“走了?”
曹化淳上前,道:“是,二位閣老也沒有多說。”
朱栩翻了一頁,微笑著點頭道:“他們肯定也猜到些什麽了,別著急,慢慢看。”
大明這盤棋,朱栩一直都是棋手,可也是棋子,不過到了現在,他已經可以跳出棋局,成為真正的棋手了!
曹化淳現在還不太明白,卻恪盡職守,沒有多問半句。
孫承宗與畢自嚴並肩出了內閣的門,走了一陣,畢自嚴道:“你也看到了,皇上不見我們。”
孫承宗目光出現一抹凌厲之色,道:“既然皇上不見,那我親自去走一趟!”
畢自嚴總覺得今天的孫承宗有些不太一樣,道“你打算怎麽做?曹文詔若是故意落我們內閣的面子,怕是不會輕易罷休。”
孫承宗面無表情,道“我也想看看,這些年還有幾個人認得我。”
畢自嚴終於明白,老成持重,埋頭政務的孫承宗,終於要寶刀出鞘,展露鋒芒了。
這方面畢自嚴有經驗,他看著孫承宗道:“一定要謹慎,最關鍵的是,皇上的心意,千萬不能有絲毫差錯!”
孫承宗右手食指,拇指緩緩的摸索著,道:“嗯,我有分寸。”
這個畢自嚴倒是不擔心,道“明天我打算就頒布擬定的任命,你這邊要快一點。”
孫承宗看了他一眼,點頭道:“嗯,靖王,汪喬年那邊你也通個氣,對了,孫傳庭什麽時候能到京?”
內閣現在的情況有些奇怪,四個人中,孫承宗負責軍務,靖王負責督政院,汪喬年負責大理寺,實際上也就是畢自嚴一個人在主持全面的政務。
畢自嚴道:“算算時間,也快了,明天應該能到,正好趕上。”
孫傳庭資歷厚實,能力也強,加上他與皇帝的關系更親近一點,有他在內閣,不但事務能處理更快,更好,也會讓內閣與皇帝的關系更加融洽一點,有利於內閣的事務。
孫承宗沒有再說話,看著身側的孫鈴的道:“準備好了?”
孫鈴道:“是,以兵部的命令,調集了五百巡防營士兵,現在正在宮外候命。”
孫承宗微微點頭,看了眼畢自嚴,大步向宮外走去。
畢自嚴看著孫承宗的背影,深深吸口氣。
周應秋,傅昌宗就要調離,內閣的權利,威望都得到前所未有的加強,若是軍政也能穩住在孫承宗手裡,那他們與皇帝討價還價的能力就大增,
也不用事事都謹小慎微,更不擔心日後皇帝會無所顧忌的亂來。出了大明門,孫承宗騎上了久違的戰馬,打馬飛奔向順天府。
他身後有五百個士兵,甲胄,長槍,刀兵齊備,腳步整齊的跟著跑,遠遠的就能感覺到一股冷漠的煞氣。
“這是怎麽了?那是孫閣老吧?他親自帶兵這是要幹什麽?”
“是啊,遠遠的我就感覺到一股冷意,這是要抄誰的家嗎?”
“什麽人要孫閣老親自帶兵,莫不成又有大亂子……”
路兩邊的人看的是神色大驚,紛紛議論,還有不少人悄悄尾隨。
孫承宗很快就來到了順天府大門前,坐在馬上不動,直接道:“命曹文詔出來見我。”
“是!”一個差役應聲,快步跑進順天府大門。
這會兒曹文詔已經喝了六杯茶,正與陳奇瑜閑聊,笑著道:“陳大人你說,內閣來的會是誰?畢閣老,孫閣老估計拉不下面子,那位汪閣老面子還不夠,你說,會不會是靖王?要是靖王來,這個面子你說賣是不賣?”
陳奇瑜心裡十分清楚曹文詔的目的,坐在下面的椅子上,對他的話無動於衷,只是陪著等著。
沒多久,沈濤龍快步進來,在曹文詔耳邊低聲道“大人,來的是孫閣老,還帶了五百士兵,要你出去見他,語氣不太好。”
曹文詔眼神立變,他也沒料到,來的居然是孫承宗,並且還帶了‘大軍’!
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曹文詔神色遲疑起來。
沈濤龍自然知道曹文詔的履歷,在遼東的時候,曹文詔在孫承宗手下多年。現在孫承宗親自來,不管出於香火情,還是現在的統屬關系,曹文詔都無從拒絕。
“大人?”好一陣子,沈濤龍低聲喚了句。
曹文詔深吸一口氣,站起來道:“沒辦法,大兵壓境,走吧。”
陳奇瑜也站起來,心裡暗松一口氣,孫閣老親自來,這件事就算了結了。
曹文詔出了大門,遠遠就看見孫承宗連馬都沒下,眼角抖了下,快步上前,來到孫承宗馬前,抬著手道“下官見過孫閣老。”
孫承宗腰杆筆直,頭也不低,抬著頭直視著前面,淡淡道:“你還記得我?”
曹文詔一臉笑容,站在馬頭前不遠處,道:“大人說笑了,下官對大人可不曾怠慢,哪怕不在京,逢年過節的賀禮也從未間斷。”
孫承宗這才俯視著他,道“於是我讓孫鈴親自請你,你還忙著來順天府耍威風?我這個閣老也是日薄西山,沒幾個人在意了。你現在是皇恩深重,無需多禮了。”
曹文詔臉上笑容不減, 道:“大人切勿多想,下官剛回府就聽到侄子被順天府欺負的不行,壓不住怒火才來的,要不然第一件事就是登門拜訪……”
相比於曹文詔的燦爛,孫承宗一直面無表情,道“那本官現在親自來請你了,是否給本官一個薄面?”
曹文詔笑容更多,道:“大人這是言重了,不管何時何地,大人一聲招呼,下官定然隨叫隨到。”
孫承宗一揮手,道“走。”
他調轉馬頭,五百個士兵整齊劃一的跟著他調轉方向,快速離開。
曹文詔抬頭看了看天,他本來有意壓一壓京城近來有些抬頭的文官勢力,卻沒想到來的會是孫承宗。
沈濤龍是知道曹文詔目的的,上前低聲道:“大人,孫閣老明顯是來站台的,我們怎麽辦?這麽走會不會太沒面子?”
曹文詔本是要打壓那波欺負政院生員,無視皇威的官吏的,現在看著孫承宗的背影,背起手,神色若有所思的道:“逼得右次輔帶兵出現,這也不算輸,就是後面的事情難辦了……哎,這種事果然還是得有皇上支招才行,你說,要是皇上在這個時候,會怎麽辦?”
沈濤龍是應天人,是去年才跟著曹文詔的,沒見過朱栩幾次,聞言想了想,道:“下官不知,不過皇上向來謀定後動,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曹文詔點點頭,看著孫承宗一群人快要消失,心裡又思索起另一件事。
孫承宗找他的目的很簡單,只是他不可能同意,但孫承宗要是拿著以往的恩情,恩威並施逼迫他該如何?
孫承宗能帶著五百士兵來迎接他,顯然決心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