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栩重新倒了杯茶,斜躺在軟塌上,猶自在思索。孫承宗等人的想法相當堅定,想要說服沒那麽容易,並且他還不能真的繞開他們。大明現在的軍製基本上都是由孫承宗,兵部來完成的,說繞過他們就繞過他們,那簡直是玩笑!
他們應該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在想盡辦法的希望朱栩能放棄兵權統一這個念頭。
朱栩右手拿著茶蓋,撥弄著茶水,心裡轉著念頭。
軍改事關重大,需要小心謹慎,極度可靠的人來推動,大明上下,找不出比孫承宗更合適,更讓人放心的人了。
曹文詔,盧象升等人都還差了一點,秦良玉又不夠服眾,所以,這件事還得落在孫承宗,申用懋等人身上。
經過幾年的折騰,這幫人能對朱栩不離不棄,心甘情願的做事已是殊為不易,朱栩也不希望將他們都給嚇跑,還得有一個穩妥的辦法。
‘事緩則圓……’朱栩心底暗暗的警醒,不能操之過急。
“寫好了,我回宮!”
突然間,小永寧跳下軟塌,飛快的向門外跑去。
朱栩看著她的背影,眉頭微動,忽然雙眼微亮,道:“曹化淳,放出風聲,就說朕要組建大元帥府,曹文詔將是大元帥,統管天下軍隊,對了,還要裁撤兵部,怎麽誇張怎麽來……”
曹化淳一怔,神色微凝,上前兩步,看著朱栩道:“皇上,是從司禮監放還是內閣?”
朱栩看著他,心裡也是微動,這兩個地方代表的意義是完全不同,心念斟酌著,道:“都不要,在外面散,不要讓人發現,動靜要大。”
“是。”曹化淳應聲,剛要轉身,他又道:“皇上,另外倭國使者第十八次求見,他們的態度很堅定,一定要見到皇上,幾乎每隔一兩天就會求見。”
朱栩將茶杯放桌上,坐直身體,捏著下巴自語道:“永寧那小家夥一定去告朕的叼狀了,朕得趕緊趕過去才行……該盯緊的盯緊。”
“是。”曹化淳會意,轉身去安排。
朱栩站起來,伸了伸手臂,笑了笑就出了乾清宮,去了趟魚藻宮,接了李解語與兩個孩子,趕赴慈寧宮。
最近訓小永寧有點多,小家夥要是亂說話,張太后那邊將不太好交代。
曹化淳出了暖閣,轉到不遠處的一處房間內。
因為朱栩覺得司禮監太遠,將司禮監大部分職責都移到了這裡,劉時敏在主持日常事務,現在正埋頭看著一些條文。
“劉太監,忙著?”曹化淳進來,一改在朱栩面前的小心謹慎,笑呵呵的說道。他與劉時敏共事多年,但因為身份敏感,似乎交情一直是似近非近,似遠非遠。
劉時敏抬起頭,適應了下昏暗的光線,接著就站起來,笑著道:“曹公公,是皇上有什麽需要嗎?”
曹化淳在不遠處的椅子上坐下,捶著腿,揉了揉肩,松了口氣的道:“沒有,皇上與李娘娘去慈寧宮用膳,我乘機偷會懶。”
劉時敏點頭,倒了杯茶端給他,道:“那就坐會兒,我真好有事請教。”
曹化淳接過來,喝了口,潤了潤喉嚨,道:“什麽事情?”
劉時敏坐在他對面,道:“皇上明日就要入內閣與輔臣共同理政,這司禮監日後的事務以及一系列的程序,該如何安排,改變?”
曹化淳笑了聲,道:“通政使司已經並入內閣,外情內達順暢,司禮監自然是要跟在皇上身邊,內閣安排的房間我已經看過,有六個,兩個設在皇上的班房內,一個是我的,一個是給你的,其他四個是給司禮監準備的……”
這個劉時敏自然知道,
他問的是日後處理事務的細節,抱著茶杯,看著曹化淳不語。曹化淳又搖頭笑了聲,道:“你跟著,用不了一天你就知道了。”
劉時敏一愣,旋即若有所思的道:“你……到是比我聰明。”
曹化淳微微一笑,看了眼四周,道:“倭國使者有什麽動靜?”
劉時敏道:“皇上要問的?你要知道哪些?”
曹化淳神色微肅,道:“他們的一舉一動。”
劉時敏起身,在書架前找了找,拿出一道文書,翻開看了眼,道:“倭國使者一行是十七人,實際是二十六人,在天.津衛登岸,另一波扮作了普通人,混進了京城,他們四處收集我大明的各方面資料,還對一些官吏進行了賄賂,似要知道某些更深層次的東西,進出相當頻繁……”
曹化淳神色一冷,道:“皇上果然說的沒錯,這倭國之人包藏禍心,不容小視!”
劉時敏也點頭,道:“錦衣衛那邊送來不少情報,據說如果不是九州島民亂四起,倭國的將軍就要對薩摩藩動手了,皇上是否有過旨意?”
曹化淳搖頭,道:“皇上沒說什麽,似乎有意任其發展,坐收漁翁之利。”
劉時敏了然,這個符合他們皇帝的性格,道:“好,我知道了,我會留意的。”
曹化淳看了眼他手裡的文書,道:“嗯,明日去內閣的時候也帶上,皇上說不定就要看。”
劉時敏點頭,道“對了,內閣那邊在京城的動作差不多結束了,有幾個漏網,其中包括王紀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那個道士,消失的乾乾淨淨,連錦衣衛都找不到。”
曹化淳眉頭一皺,道:“就如同當年信王府的那個和尚一樣?來無影去無蹤?”
劉時敏喝了口茶,道:“是,錦衣衛那邊還在找,另外,南直隸那邊估計明天晚些時候就能收到消息,也會進行收網,只是赤羽商行……”
曹化淳明白劉時敏的意思,道:“我會與皇上奏明,南直隸那邊也要早做準備,”
這件事算是過去了,劉時敏道:“嗯,對於去內閣的人選,皇上,曹公公可有什麽特別的要求?”
曹化淳想了想,道“我記得皇上登基之後就關閉了閹房,現在已經沒有新進的內監了吧?”
劉時敏道:“是沒有了,不過近來人手有些不夠。”
曹化淳仿佛沒有聽到‘人手不夠’,道:“皇上那邊沒有特別要求,這樣吧,我們兩個的徒弟各兩人,要求他們與內閣的人保持距離,不要走的太近,一門心思做事,其他的不要看,不管問,不要聽,不要說。”
“好,我知道了,我去挑人。”劉時敏放下茶杯道。相處日久,他對曹化淳的行事作風很是了解。
曹化淳也起身,他不能耽擱多久,得安排一下剛才的事情,然後趕去慈寧宮候著。
天色漸黑,河.間府,大運河最北端,曹文詔風塵仆仆,從船上下來,登岸。
他身後一個親衛,哈著氣道:“大人,總算上岸了,這一路上咱差點就要靠鑿冰前行了。”
這一路上曹文詔確實耽誤了不少時間,望著黑漆漆的京城方向,曹文詔道:“找個地方住下吧,休息一晚,明天進城。”
“是。”曹文詔這一路匆忙,隻帶了十幾個親衛。其中一個應聲,準備去安排。
他剛走了幾步,不遠處的一個酒樓裡,出來三個人,目標很明確的向他們快步走來。
“大人。”親衛退回來,很是警惕的看著來人。
曹文詔也看到了,區區三個人他還不在眼裡,一邊收拾著自身,一面道:“去準備吧,皇上那邊已經等很久了。”
親衛一聽,連忙道“遵命!”
曹文詔直起身,目露一絲好奇的看著來人。沒多久他就看到, 中間的那個人居然穿著錦衣衛千戶的服飾,其他兩人都是下人裝扮。
對於錦衣衛,曹文詔是熟的不能熟悉了,錦衣衛在很多人眼裡已經‘廢除’,明面上存在的這些都是榮譽性質的,前輩的蔭封,領點俸祿,實際上早就沒有任何權力。
“下官孫鈴參見曹總兵。”來人是三十多歲,白白淨淨,看上去頗為守禮。
曹文詔看的有點眼熟,一時間想不起,審視著他道:“你是?”
孫鈴抬手道:“家父孫諱承宗。”
曹文詔神色微動,道:“孫閣老讓你來的?”
“是,家父有些事情,想與曹總兵先談談。”孫鈴道。
‘看來,皇上將孫閣老逼的不輕,居然讓他兒子在這裡堵我……’
曹文詔面上不變,心裡卻如明鏡,多半是孫承宗被皇帝逼到沒辦法,這才來尋求他的支持,同時這也是孫承宗向皇帝表明態度的一種方式。
“孫閣老想談些什麽?”曹文詔道。
孫鈴看了眼四周,知道機會難得,便直接道:“想必曹總兵已經知道皇上的軍改意圖,家父深為憂慮,希望曹總兵能審慎為之,勸諫皇上。”
曹文詔背起手,淡淡道:“孫閣老讓你傳了這麽一句話,就想讓我聽他的?他就不怕引起皇上的不滿?”
孫鈴微微躬身,道:“是,家父只是說了這麽一句。”
‘看來就是做給皇上看的,沒有真的要說服我。’曹文詔心裡了然,道:“好,我明白了,你回去告訴孫閣老,找機會,我會親自登門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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