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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斷大明》第一千四百五十七章 不妥協
許傑默然不語,即便猜到了那個‘六成’的新部門,他也不願說出來。

或者說,說出來也無用,憑添煩惱罷了。

李幼唐,張國維,許傑三人在打啞謎,其他人看的面面相窺,不知道該如何辦。

“這些都是未定之事,將來也說不準,不著急,咱們先看看明天這份報紙發出去,孫首輔怎麽應對吧。”張國維笑著,語氣十分輕快。

孫傳庭這半年來折騰的張國維夠嗆,能看到孫傳庭狼狽,張國維還是十分開心的。

眾人也放下這件莫名其妙的事,笑著附和,都等著明天的好戲。

於是酒杯再次抬起,一群人觥籌交錯,熱鬧再起。

不等他們開心多久,內閣放出的,要張國維去安南,金邊巡視的風聲就傳到了張府。

熱鬧氣氛一掃而空,全都鬱鬱難言,喉嚨被卡住一般。

劉臵堯神色快速鎮定,道:“大人,我感覺這是首輔的虛張聲勢,故意放風給我們的。”

楊貴瑛跟著道“劉兄說的不錯,年關本就事多,各省巡撫即將進京議事,如此大事關頭,豈能少了您……”

李幼唐,許傑也是這麽認為的,因此都用安定的眼神看著張國維。

張國維面色如常,心裡卻苦笑。

這些道理誰看不出來,但孫傳庭就這麽透出風聲來給他,要是他不按照孫傳庭要求,偃旗息鼓,就算不派他去金邊,也有的是辦法折騰他。

換而言之,這就是警告,要麽聽話,要麽等著後面的大棒。

要說論到官場裡的門道,張國維確實比許傑,李幼唐要清楚的多,畢竟張國維是一步步走上來的,李幼唐,許傑是畢自嚴提拔,少去了諸多磨煉。

張國維神色不動,道:“嗯,吃飯吧。”

眾人沒有所覺,再次舉杯,只是怎麽也沒了之前的熱鬧,不過一會兒便無聊的各自散去。

張國維送走了幾人,回來站在屋簷下,望著少有的晴朗星空,偶有幾顆星閃耀。

張國維手裡捏著顧炎武的報紙,表情清冷,眼神複雜難言。

他的夫人秦氏走過來,給他披了件外衣,輕聲道:“老爺,夜深了,睡吧。”

張國維又低頭看了眼手裡的報紙,道:“嶽父大人還是希望我辭官?”

秦氏神色猶豫,道:“嗯,父親覺得現在朝局詭譎,別說夫君你了,孫首輔隨時都會倒,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明哲保身也不失為上上之選。”

張國維的嶽父是萬歷年間的禮部郎中,因為卷入‘國本之爭’被神宗流放,後來經過同僚的救援被赦免回京,卻也心灰意冷的辭官,在家治學三十多年,再未入仕。

張國維自然知道他這位嶽父大人的意思,拍了拍他夫人的手,道:“我再想想,你先去睡吧。”

秦氏看著張國維堅毅的側臉,心裡歎了口氣,沒有再勸。

張國維這句‘再想想’已經說了很多次,沒有一次作數。

張國維看著暗夜中的一點星光,心裡也長歎一口氣。

大明朝廷歷來複雜,太祖的肆意殺戮,太宗皇帝更甚。

宣宗倒是安穩了些,可英宗以後殺戮大臣就是家常便飯,嘉靖以後黨爭如火如荼,到天啟年間,魏忠賢大肆誅殺東林黨,至今讓人膽寒,不願提起。

到了當今就更不用說了,閹黨,東林黨被清洗了個乾淨,為此死的,流放的大大小小官員,可能有十萬記!

經過多年的準備,克服了不知道多少困難,‘景正新政’已然到了最後關頭,值此大事之際,怎麽能走呢?

“怎麽能走呢?”

張國維望著星空,

目光幽幽的輕聲自語,道“總要有人守住最後一條線,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有人去粉身碎骨……”沒有人聽到張國維的聲音,第二天一大早,禮部侍郎顧炎武的署名文章,在朝報發表,頓時在京城引起巨大的議論聲。

顧炎武禮部侍郎的身份就足以讓人浮想聯翩,何況這篇文章極其尖銳,犀利。

顧炎武不同於李贄,那個時候的李贄是被所有人反對,只能‘藏書以留後世’。顧炎武不同,他是禮部侍郎,看似是談論個人的治學態度,實則是代表朝廷在發聲。

他這篇文章的大標題是:學以致用。副標題則是:明學術,正人心,撥亂世,以興太平之事。

從他這兩個標題就能看出一些什麽,文章裡更是如此。

他大肆抨擊心學的誇誇其談而不務實事,以虛幻的玄學來論及國事,更是衍生而出的指責朝廷的很多典籍充斥著這樣的玄虛之說,誤國誤民,遺禍千秋。

‘心學’是新建伯王陽明所創,是儒學自宋朱程理學後的最高峰,無人能及,可以想見心學在明朝的重要性。

更何況,王陽明並不是存粹的一代儒學宗師,他近乎是一個‘聖人’,自身操守品德,能文能武,新建伯的封號更是因軍功而受。

現在有人抨擊‘心學’,哪個聖人門徒能受得了?

不用多久,各種謾罵聲在京城響起,繼而不知道多少奏本飛入內閣,一些人自持身份,更是直接堵在諸多閣老,朝報等的家門口,好的好言相勸,勸他們迷途知返;差一點的就指著鼻子破口大罵,一句句引經據典,吐沫橫飛,一般人連張嘴的機會都沒有。

顧炎武這次上位,本就非議諸多,認為他年輕,資歷淺,尤其是‘妄言’太多,比之李贄更甚,是以士人大多不喜。

這一次又在風暴眼上,彈劾他的奏本最多,要求他辭官的更多。

禮部。

禮部尚書呂大器正在看著幕僚司制定的‘安民定策’, 神情專注認真,仿佛一個字一個字的在推敲。

因為這份‘定策’很不一般,不止涉及國內的移民安置,還包括海外的移民,還出現了一些如‘據點’,‘租地’,‘領地’,‘海外飛地’這樣熟悉又陌生的詞匯。

呂大器曾是吏部侍郎,對這些東西很是熟悉,一眼就看得出,看似出自內閣的東西,實則出自乾清宮,並且多半是那位親手所寫。

這誰敢不重視,要是出了差錯,倒霉的不是一點半點。

不等他看一會兒,一個主事走進來,苦笑道:“大人,這一天天的,咱們禮部是沒辦法做事了。”

呂大器抬起頭,聽了眼外面,神色如常,道:“是什麽人?”

主事道“聽說是顧氏的長輩,顧炎武的族爺爺輩,萬歷年間的一個員外郎。”

家族長輩追到禮部教訓顧炎武,能怎麽辦?呂大器要是擺資格去勸和,說不得這位老人家還能端著身份連呂大器一起教訓。

呂大器想了片刻,道:“其他地方怎麽樣?”

主事道:“各部門都有人在鬧,甚至還有人想闖皇宮,當面向皇上陳情。”

呂大器頓了頓,道:“顧侍郎那邊有什麽打算?”

主事神色凝重,道:“聽說,右侍郎不打算妥協,已經準備了另一份文章,準備對進一步闡述他的治學觀點。”

看似是‘治學觀點’,但披著這層皮進行的,還是對眼下‘心學’的一系列弊端進行抨擊,進而有否定之意。

否定心學,間接的就是在否定儒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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