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庭看著朱栩比他還疲憊的神色,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朱栩倒是能猜到,笑著站起來,道:“走,陪朕吃點東西。”
孫傳庭應著,眼前的皇帝總是讓人忽略他的年紀。
兩人在軟塌相對而坐,吃的都是開胃的清粥小菜,稍微有點鹹。
孫傳庭吃了幾口便吃不下,開口道:“陛下,這個時候試探多爾袞,臣以為為時過早,若再晚兩年,臣稍微施點手段,就能將他誘來京城處死。”
孫傳庭說的是‘新政’大體完成之後,那個時候大明上下不止有精力,也有能力,由不得多爾袞不乖乖就范。
朱栩喝了口粥,也沒什麽胃口,放下筷子,道:“朕知道你的意思,不過,軍情處那邊傳來消息,說多爾袞離開了江戶,去向不明,行蹤詭秘。”
孫傳庭臉色驟變,旋即沉思起來。
多爾袞基本控制了大半倭國,新兵訓練營得到朝廷的允許,這些年大力招募兵卒,三十萬是沒有問題,但是暗中的,誰也不清楚有多少。
多爾袞現在離開江戶,去哪裡,想要做什麽?
手裡有這麽多軍隊,隨便做一點什麽,都能讓現在無暇分身,國力極度衰弱的大明頭疼無比,難以製衡。
孫傳庭思索半晌,道“陛下,臣還是覺得有些冒險,多爾袞隱忍這麽多年,一旦發動,必然非同小可,還是要早做準備。”
朱栩擦了擦嘴,風輕雲淡的笑著道“不用那麽多擔心,別說我們在倭國布置了那麽多,就算什麽也不做,朕相信,多爾袞也沒膽子反朕!”
孫傳庭一怔,旋即會意過來。
整個大明,除了那些不知死活的嫩頭青,誰敢真的造反,越是位置高,越明白乾清宮這位的可怕!
這麽多年,他向來算無遺策,與他作對的人,誰有好下場?
孫傳庭本來憂慮的心情頓時一松,道“那臣就專注於改革,這些事情,還是交給秦元帥去頭疼吧。”
朱栩依靠在椅子上,點了點頭,繼而道“外面紛紛擾擾,千奇百怪,我們要做的就是沉下心,將事情做好,做實,對於外面的聲音,理性的聽,辯證的看,不要被干擾。”
孫傳庭現在是毀譽參半,反對聲如潮,整個內閣仿佛風雨飄搖,隨時會倒。
對此孫傳庭倒是仿若未覺,道“是,臣明白。”
朱栩看著他,稍微沉默片刻,道“聽說,政院出來的,近來鬧的有些大?”
政院系入仕的越來越多,漸漸冒起了不少山頭,尤其是前三屆的,好些人出頭,以一種政院系領袖的姿態收攏人心,拉幫結派,組建各種勢力。
原本官場的一些人似乎也看到了某種趨勢,聯姻,收入門下,攀親扯系的也是不少,著實是五花八門,亂人眼球。
朋黨之勢又起!
孫傳庭倒是很樂觀,神色不動的道“臣等也關注到了這種情況,必要的時候,臣會著手對他們進行敲打。”
孫傳庭說是‘敲打’,實際上就未必是敲打那麽簡單了。
朱栩對孫傳庭的能力是十分相信的,道“嗯,你看著辦吧。對了巴拿馬運河,蘇伊士運河的開掘要抓緊,可以派專門的人負責,駐軍現在以警備部為主,要不動聲色,盡量避免節外生枝。”
明朝的國力還不足以在萬裡之外開戰,現在還是處於蟄伏期,韜光養晦。
孫傳庭道“陛下放心,臣已經派專門的人進行專項負責,定期勘驗進度,預計三年內,能夠初步貫通,十年內,能完成所有計劃。各處要塞,港口,駐軍都在緊鑼密鼓的進行,還沒有引起歐洲那邊的警覺。”
明朝目前在建的有三處海上要道,一個是馬六甲,一個是蘇伊士,一個是巴拿馬,這三處都是大明費盡心思拿到的,投入的成本也著實可觀。
朱栩點點頭,這方面他也一直在盯著,說完這些,頭有些暈,便道:“政務上的事情,朕相信你的能力,去做吧,不要有什麽顧忌。”
孫傳庭看著朱栩疲憊的神色,站起來道“是。臣還請陛下注意休息,莫要熬壞身體。”
可以說,整個大明的支柱就是眼前的人,誰也不敢想象,若是眼前的人倒了,整個大明會迎來怎樣的後果!
朱栩吐了口氣,道“嗯,你也要注意,朝廷那些大人們也要注意,你開個會通知一下,不要再熬倒了。”
孫傳庭抬手,道“是,臣告退。”
朱栩看著孫傳庭走了,坐了一會兒,這才向後躺了躺,拉過軟被,道“朕眯一會兒,一個時辰後喊朕起來。”
宮女收拾了東西,劉時敏應道:“是。”
幾人悄悄退出了東暖閣,讓朱栩休息。
大明現在如同一鍋沸了的粥,沒有一處是平靜的。
孫傳庭領導的內閣正在全力以赴推進‘景正新政’的方方面面,攤子是鋪的越來越大,事情越來越多,得益於多年的準備,進展也是異常的迅猛。
來自京城的聖旨,很快就抵達了江戶。
對於多爾袞卸任太政院的太政大臣,綏海省或者說是倭國的高層自然最是興奮,德川家更是要跳起來,德川明秀身邊人,德川幕府的‘余孽’已經沸騰,仿佛要重建昔日德川幕府的輝煌。
至於其他倭國勢力,如天皇的的那一支代表,正仁還小,但他背後的力量也有所振奮,他們甚至傳出消息,在政仁成年後,他也會繼任太政大臣,掌管倭國!
而對於多爾袞等人來說,不啻驚雷!
按照他們的預計,明朝至少會在‘新政’完成差不多,才能騰出手來對付他們,但沒想到來的這麽快!
代善府邸。
多鐸,滿達海等人聚集在這裡,一臉凝重。
多鐸近年的戾氣越來越多,在倭國大開殺戒,已經有了‘屠夫’的稱號,人人懼怕。
他看著代善,一臉焦急不耐煩的道“大哥,你倒是說句話啊。景正那小子就想這樣一張紙將我們辛苦訓練的軍隊拿走,他簡直是癡心妄想,大不了就反了!”
代善一臉漠然,沒有說話。
多鐸做事不過腦子,但他十分冷靜。
滿達海就更為冷靜了,眼神凝重異常。
雖然他們現在掌控了倭國,但也只能說是‘掌控’,卻不是完全徹徹底底的控制。製衡他們的人、軍隊到處都是。或許這些人對付不了他們,但他們也無法一舉鏟平這些人。
如果他們金人真的反了,單單是倭國這些人就足以將他們拖入泥沼中。在倭國,他們到底是外來人,他們手裡的大部分人畏懼的是明朝,而不是他們,若是他們反了,拿什麽立足?
何況,一旁還有強大的大明在虎視眈眈。
多鐸最討厭代善的就是這種磨磨唧唧,一點也不痛快的樣子,氣的冷哼一聲,道“好好,你不說話,我去找我哥,我就不信了,咱們手裡有錢有糧有人, 還怕他景正!”
“站住!”多鐸一轉身,代善就冷聲道。
多鐸一臉不耐煩的轉過頭,看著代善。
代善眉頭緊擰,道“倭國抗拒明朝的大有人在,若是多爾袞能說服那幾人,咱們立足倭國的事就成了一半,現在耐住性子,不要妄動。滿達海,你去回復使者,就說我們一切遵旨,再做出一點樣子給他們看看。”
多鐸氣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抱起茶來就喝,顯然對代善的做法很不滿意。
滿達海倒是讚同,應了一聲,轉身出去。
雖然明朝攻取了倭國,很多人投降明朝,但這些人的心態到底如何,誰也無法把握。尤其這些年倭國是戰亂不休,死傷無數,明朝又不管不問,一些人的心思在發生轉變。
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還是明朝的改革,知曉了明朝現在極度虛弱,無力他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