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藤正勝抬起頭,道:“內府,我認為,明人這是意圖擾亂我們的視線,給我們施加壓力,讓我收尾不能相顧,照此看來,他們開戰已經不遠了。”
他沒有提酒井忠勝沒能控制江戶輿論的問題,是一種相當高明的回答。
德川家光道:“那你覺得,明人是想要三面開戰嗎?”
內藤正勝神色肅然,道:“內府,明人不需要開戰,只要一直保持這樣的壓力,最多一年,我倭國就會崩潰。”
酒井忠勝眼神慌亂,悄悄看了他一眼。這個內藤還真是什麽話都敢說。
德川家光卻沒有生氣,搖頭道:“明超確實比我們強大,但他們也堅持不了一年。我想問的是,他們想要如何開戰?我不認為他們會兩線……”
他話音未落,一個武士匆匆跑進來,遞上一封信,道:“公方,松平信綱的密信。”
德川家光立刻接過來,撕開看去,頓時臉色沉了下來。
內藤正勝,酒井忠勝對視一眼,目光都看著德川家光。
德川家光默然片刻,道:“明人在蝦夷島秘密增兵,已經有七萬了,可能更多。”
酒井忠勝立即就道:“內府說的對,明人沒有兩線開戰的意思。他們的目的在九國島牽製我們的多數軍隊,而後從北方進攻,進逼洛陽!”
德川家光冷淡的看了他一眼,轉向內藤正勝,道:“你怎麽看?”
內藤正勝陷入沉思,好一陣子才開口道:“內府,或許,明朝真的要兩線開戰了。”
酒井忠勝心裡冷笑,內藤正勝這麽打德川家光的臉,果然是不想好了。
但德川家光卻微微點頭,道:“我也是這麽想的,在對馬島,明人大軍有近七萬,薩摩藩兩萬,加上他們扶持的島原叛逆,總數也有十萬,完全可以兩線開戰。”
酒井忠勝臉色有些惶然,德川家光的心思,忽然有些難測了。
內藤正勝道:“信綱殿的意思,應該是希望內府盡快再次征兵,我們面臨的形勢或許比我們預想的要嚴重。”
德川家光神色不動,默默的端起茶杯。
前幾年在島原之敗,已經讓他的威信動搖,各大名心思叵測。現在大明大兵臨近,他已經征了十多萬,在這個夏收關頭本就艱難,若是再征集更多,怕的不是各大名不滿,而是倭國內部的民亂會趁機而起,那就得不償失了。
這幾年他強力彈壓各大名,掃滅了亂象,但各大名在災情若火下的橫征暴斂,民亂隨時都可能爆發,如星火燎原。
酒井忠勝跪坐在德川家光身前,見德川家光沉默,立即就能猜到他的心思,立即道:“內府,那些外樣大名或可以作為先鋒,有譜代大名盯著,他們不敢不盡全力,這是一石二鳥。”
德川家光對酒井忠勝真的很不滿,懶得跟他解釋,看向內藤正勝。
內藤正勝躬身,解釋道:“外樣大名多在偏遠之地,陸奧藩,薩摩藩這般,若是逼得急,不但可能會倒戈一擊投降明朝,也可能引起其他外樣大名的不滿,我們現在需要安穩,方能全心全意對外。”
酒井忠勝太陽穴漲的難受,欲言又止,心裡對內藤正勝十分的不滿。
德川家光對內藤正勝的解釋滿意,道:“那你認為,我們現在要怎麽做?”
內藤正勝直起身體,道“第一,議和!”
酒井忠勝猛的轉頭看向內藤正勝,心膽俱寒。這個時候議和,無異於投降,這讓心高氣傲,已經忍了一次的德川家光如何忍受。
“繼續說。”德川家光臉上毫無異色的道。
酒井忠勝似乎悟到了什麽,
低著頭,沒敢再說話。內藤正勝神色肅然,道:“我們要拖延時間,完成征兵與錢糧調集,軍隊的部署。第二步,發動奇襲,消滅島原上的基督教,而後進攻鹿兒島,將主戰場壓製在薩摩藩的范圍,甚至決戰。北方,一定要擋住明人的南下,至於海上,不用擔心,孤軍深入,是兵家大忌……”
德川家光默默一陣,道:“你認為,信綱能擋住明人的七萬大軍嗎?他們的火器相當犀利,我們多是木製建築,經不起炮火。”
內藤正勝道:“我仔細查閱過前線收集的明人戰報,他們這一次,大部分是騎兵,火器不多,我猜測,明朝在借機鏟除不臣藩屬,不是大明真正的精銳。這是我們的機會,若是能一戰而勝,扭轉戰局,內府將會有三到五年的時間,準備再戰。”
德川家光笑著點頭,道:“好,這次議和,你覺得派誰去比較好?”
內藤正勝看了眼酒井忠勝,道:“若殿為主,酒井殿為副,不過,還得天皇陛下首肯,還有太上天皇。”
德川家光聽到這裡,頓時面露冷色。
這裡,自然有一段故事。
所謂的太上天皇指的是現任天皇,明正天皇的父親,前任天皇,後水尾。
幾年前,德川家光的奶媽進宮面見天皇,因為這位奶媽完全沒有資格,是德川幕府強逼著後水尾天皇見的,這讓後水尾天皇大怒。
但幕府勢大,後水尾天皇不得不讓步。但是接著,德川家光的野心暴露,居然想要立他的外甥,也就是後水尾天皇與德川家光六妹德川和子的兒子為下任天皇,這讓後水尾天皇身為忌憚,在二十八歲的青年時代就禪位給了他的女兒,興子,也就是現任的明正天皇。
明正天皇已經十七歲了,但真正操之權柄的還是後水尾太上天皇。
由此,也可以看出,倭國內部,德川家光與天皇后水尾一直明爭暗鬥,並且彼此忌憚,深恨。
德川家光面色難看一陣,道:“我會去見攝政,這件事沒問題。我們用什麽借口才能拿捏明朝,遲緩他們的行動?”
內藤正勝對此也是皺眉,明朝地大物博,並不缺少,倭國已經稱臣納貢,到了這個時候,除非倭國投降,不然沒有其他東西讓明朝動心。
這個時候, 酒井忠勝抬起頭,小心翼翼的道:“聯姻。”
德川家光眉頭頓時擰緊,目光冷峻如冰山。
內藤正勝聞言倒是雙眼一亮,看向德川家光,沒有開口。
明正天皇今年十七,如倭國皇室子女多不婚一樣,天皇未婚,但到了婚嫁的年紀,她這個身份,正是合適與明朝皇帝聯姻!
但明正天皇是德川家光的外甥女,與幕府關系和睦,在德川家光與後水尾天皇之間是極好的緩衝。
德川家光目光閃爍一陣,轉頭看向內藤正勝。
內藤正勝開口道:“若是勝,此議自然作罷,若是敗,此議也作罷。”
德川家光臉上的怒色緩緩退去,深吸一口氣,寒聲道:“這一戰,若是我勝了,我要明朝永世不得安穩!”
內藤正勝,酒井忠勝跪坐躬身,沒有再敢多言。
德川家光又交代幾句,轉身前往皇宮。
皇宮裡的事情沒人知道,但德川家光在裡面待了兩個多時辰,還爆發了激烈的爭吵,德川家光出來的時候,一臉陰沉,殺氣四溢,所過之處,盡皆斂氣息聲,大氣不敢喘。
明朝正在進行緊張的備戰,各種戰略戰術眼花繚亂,倭國上下緊繃,惶恐不安,德川明秀,帶著酒井忠勝等一群人,再次前往明朝。
在德川明秀等人趕往大明的時候,由帥府與內閣共同起草的,征討倭國的討伐令遞送到了乾清宮。
朱栩將這道討伐令下放到議會,命他們討論。
議會討論三天,上下兩院全票通過,再次上呈乾清宮,請求朱栩蓋印,明頒詔書,討伐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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