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從北到南,每一個官員都忙忙碌碌,無休無止。
北直隸的事情在整個大明都引起巨大的震動,朝廷‘新政’顯然不是隻‘說說’的表面文章,如果他們履行不力,後果難堪!
京城之內,從內閣到六部,都在加緊籌備,不斷完善,在北直隸進行快速推廣,積累經驗的同時,也在準備著向其他省份推動的事宜。
山.東,山.西,河.南三省是離京城最近的,自然要從這三省開始。
山.東巡撫衙門。
巡撫黃承元,以及參政,參議六人,總共七人,正在議事。
“大人,從內閣的文書來看,刑部的刑獄司,大理寺,督政院都要在山.東分級設立,只怕會引起不小震動。”
“刑獄司的職權更加明確,不管是巡撫衙門,還是知府,知縣都無法完全掌控,肯定會有很多人不滿……”
“刑獄司還好說,督政院是要督查政務,分明是給我們頭頂懸了一把劍,大理寺又剝奪了衙門的斷案之權,從巡撫衙門,知府衙門,到知縣衙門,權力都被大大削減……”
“若是地方上抵製,哪怕是不配合,都足夠我們頭疼,內閣還要求在一個月內完成,這如何能做到?”
“想必內閣應該比我們還要著急,聽說畢閣老,以及傅尚書,周尚書等人都出京巡視,朝廷已不同以往,不能隨意的應付……”
黃承元默默的聽著,神色頗為鎮定。
這些事情在京城討論的時候他就早有知道,這個時候只是進一步向下面傳達罷了。
等他們議論了一陣子,黃承元沉色道“景正新政,中興大明,乃是大勢所趨,誰人都不能阻擋!這些政務只要慢慢來,終歸容易解決,現在皇上就在山.東,山.東必須要向皇上展示對新政的堅決支持態度,決不能模棱兩可,隨意糊弄!若是誰敢在這個時候胡亂說話,給山.東巡撫衙門,整個山.東抹黑,添堵,令皇上對山.東產生極其惡劣的惡感,本官決不輕饒!”
眾人心神一凜,連忙齊聲道:“大人放心,我等絕對支持景正新政,中興大明!”
黃承元這才輕輕點頭,道:“皇上過幾日要與山.東文武官員見面,這幾日好生準備,決不能出亂子,若是皇上怪罪下來,你我這些加起來都不夠承擔!”
在座的哪裡有異議,當今皇帝何許人,每每出人意表,仿佛沒有他不敢做的事情,誰敢觸他的霉頭!
“大人,”突然間,一個參議道:“明日就是濟.南知府楊鳳仲母親的壽誕,我等幾人都收到了請柬,看樣子是要大肆宴請一番了。”
另一個參政接著道“皇上,朝廷素來崇尚節儉,尤其是現在四處災情不減,災民每日都在增加,若是讓皇上看到,怕是會動雷霆之怒。”
“現在外面都是謠言,說什麽‘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朱門可不就是皇上,這要是傳到皇上耳朵裡,我等都吃罪不起……”
“我看,必須要阻止!楊鳳仲在清流素有威望,若是他激怒皇上,被嚴懲,恐會掀起士林風波,不利於山.東的穩定以及各項政務的推進……”
“現在北直隸風波未定,天下士紳不安,朝廷需要楊鳳仲這樣的人穩定地方,給朝廷說好話,是萬不能輕動的……”
黃承元聽出他們的意思了,沉吟著道“兒子給父母過壽,此乃人倫,本官沒有相阻的道理,你們這麽看?”
“大人,必須要阻止,否則山.東風波將起,影響一系列的既定計劃……”
“與其阻止楊鳳仲,下官倒是認為不如諫阻皇上,
勸皇上盡早南下……”“下官有不同意見,皇上是萬萬諫阻的不得,我等這樣的心思未必逃得過他的法眼,還是要控制楊鳳仲。此際正值我大明奮發圖強,革除流弊之時,楊鳳仲之類人,只會空口大話,無功無德,粉飾太平,看似憂國憂民,實則於國於民都無一絲益處!下官認為,巡撫衙門應當插手,借由楊鳳仲,向皇上,向朝廷,向山.東士林百姓表明我們革新的決心!”
“不妥不妥,楊鳳仲絕不能動,否則乾系太大,不利於山.東情勢……”
“楊鳳仲在士林,在山.東威望太大,是不能輕動……”
對於楊鳳仲,在座都爭議起來,黃承元聽著也算明白了。
無非是朝廷與皇帝對待朝政分歧的一種延生,他沒有急著說話。
眾人爭論一番,還是一個參政抬頭看向黃承元,道“大人,不若您去求見皇上,向皇上闡述我山.東與北直隸完全不同,正百廢待興,萬象更新,切不可輕動……”
“北直隸地廣人稀,我山東地窄人密,文風鼎盛,士林如織……”
“大人,不管如何,還是要摸一摸皇上的心意,我們方可有對策。”
黃承元微微點頭,關於‘新政’,從朝廷再到地方巡撫一級,想法都是日趨一致,那就是‘革新事所必行’,分歧就在於手段,方式方法上。隨著皇帝的手段越來越激烈,各地官員們懶散的心思也在變,逐漸的提升節奏,更好似在與皇帝比拚速度。
這在以往是絕無僅有,甚至不可想象!
‘或許,這就是皇上的目的之一?’
黃承元心裡思索著,嘴上開口道:“嗯,本官知道了,待會兒就去見皇上。關於內閣文書,先稍稍透露口風,同時巡撫衙門要做好準備,這些權力不能留給下面,務必要掌握在巡撫衙門……”
“下官遵命!”一群人站起來,肅色應聲。
傍晚,天色微醺。
朱栩正在‘山.東的秦淮河’上坐著船,體驗著‘讀書人特有的快樂’。
這是一艘花船,租銀一兩,使用一個時辰,船家言稱‘看遍大小花魁’。
朱栩站在船頭,在大大小小的花船中很不顯眼。
兩旁綠樹成蔭,大大小小的樓房遍布,大紅燈籠高掛,門旁,窗戶,鶯鶯燕燕,歡聲笑語。
足足有兩裡地,青樓數十家,‘小姐們’怕是要近千!
黃承元站在朱栩身後,看著朱栩的背影,心裡有些捉摸不透,不知道他是想去嘗嘗鮮,還是要‘查驗政務’。
前者還好說,如果是後者,黃承元頭皮都發麻。
朱栩自然不是來逛妓院的,目光在兩邊巡視,手裡的折扇拍打,微笑著道:“這濟.南府有多少青樓,又有多少花魁名妓?”
黃承元心裡一突,微微躬身,道:“回皇上,這個微臣不知,還需回去查探。”
“比秦淮河如何?”朱栩又道。
黃承元眼神忐忑,道:“大有不如。”
朱栩點頭笑了笑,沒有多說,目光在那些男人們身上掃視。
十六七歲的最多,三十多的也不少,還有一些花甲老頭,彼此不知羞臊,你擁我擠的在那裡大聲歡笑,放浪形骸。
朱栩雙手背在後面,似自言自語的道“朕這些年推行了不知道多少改革,可落到實處的,寥寥無幾,就說那‘九條規定’,一再的申明,可到了地方上,都成了一紙空文……”
黃承元躬著身,不敢接話。
明朝自‘土木堡之變’後,朝廷對地方的控制力日漸衰弱,尤其是萬歷後期,到了不得不依靠內監做事的地步。雖然朱栩登基以來,屢加整頓,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不管朝廷多麽重視的新政,在地方上要麽推三阻四,要麽根本不理會。
這也就迫使朝廷動用各種手段,加強對地方的控制。
朱栩手裡的折扇輕輕拍打著後背,語氣聽不出冷淡的道:“山.東離京師最近, 在落實朝廷‘新政’上面要更加積極,對於枉顧法度,無視綱紀的行為,要拿出堅定地態度來,不能怕得罪人,朕喜歡那些有勇猛,一往無前的精神的官員……”
黃承元耳後流出一滴冷汗,抬手躬身,肅色道:“皇上放心,山.東巡撫衙門將不竭余力的推動新政落實,對一切舊有的弊病會嚴格,一絲不苟的予以革除,對於對待新政三心二意之人,也會毫不猶豫的動用‘瀆職’一罪!”
朱栩點到即止,沒有多說,花船靠岸,朱栩一行人上了岸。
這一上岸,越發的感覺到燈紅璀璨,華麗麗的一條街。
朱栩睜了睜眼,暗自搖頭,轉身就要走,一聲大喊突然響起:“朱兄!”
朱栩微怔,轉過頭,恰好看到陳子龍與柳如是並肩而來。
他眉頭挑了挑,不管柳如是亦或者陳子龍,朱栩都不願太多接觸,還是抬手客氣的笑道:“陳兄,柳小姐。”
柳如是如男子一樣抱拳,微笑道:“陳兄,小妹有禮。”
朱栩點頭致意,柳如是穿著一身黑色緊身束腰的長衫,身形苗條,模樣頗為俊俏,又有一股瀟灑之態。
曹化淳,黃承元怕被認出來,都微低著頭。
陳子龍,柳如是看了眼也沒有在意,陳子龍上次將朱栩的一番話否定為‘家學淵源’,此刻再遇心裡頗為激動,瞥了眼柳如是,笑著道“朱兄,明日我與如是要去給濟.南知府楊大人的母親祝壽,如果朱兄沒有請柬,我恰巧可以多帶一人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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