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意氣風發的道:“哈烈怕了,所以和肉迷聯手,不過一頭虎和一頭狼能長久相處嗎?”
楊榮說道:“陛下,不能。”
“陛下,虎狼不能一室,時日長了必然會相互攻擊。”
朱瞻基點點頭,“兩國短暫聯手,不過是為了抗衡大明,時日短了還好,長了……幾年之內,他們內部必然會分化。肉迷強大,會不會想著一口吞了哈烈?這些都有待於查探,諸卿要持續關注。”
群臣躬身:“臣等謹遵陛下旨意。”
朱瞻基見方醒面帶疲色,就說道:“興和伯趕路辛苦,這便回去吧。”
方醒躬身告退,朱瞻基含笑目視他出了大殿,對群臣說道:“興和伯勞苦功高,不過卻是閑雲野鶴,朕只看方翰他們罷了。”
楊溥心中歎息,從袖口裡取出一份奏章,出班說道:“陛下,剛到的奏章。”
朱瞻基眸色微冷,俞佳過去接了奏章過來。
打開奏章,朱瞻基面無表情的看完了,然後抬頭說道:“本朝不同於前宋,大將打了勝仗就要彈劾,就要誠惶誠恐,最好馬上請辭。諸卿知道了嗎?”
他沒說奏章裡的內容,但大家都知道了。
於是群臣躬身稱是。
出了大殿,楊士奇對楊溥說道:“這等彈章就不該送到陛下的身前,直接打回去!”
楊溥說道:“劉觀還沒回來,都查院那些禦史都沒了管束,本官遞了這本奏章上去就估計到會被打回來,這樣最好,讓他們知道陛下的意思,下次別弄這些沒頭沒腦的事情。”
金幼孜走在最前面,突然放緩腳步,回身道:“黃大人怕是回不來了。”
楊榮歎息道:“他的身子要休養,禦醫說了,最好萬事不管,否則難保……”
楊士奇說道:“要不今日下衙後咱們一起去看看吧。”
“好。”
氣氛有些凝重,金幼孜就開了個玩笑:“你們都姓楊,就我姓金,三楊一金,看來還是本官更金貴些啊!”
三楊都忍不住笑了,然後一起回了值房。
……
“咳咳咳!”
雕花的大床上,厚厚的被子下,黃淮覺得嗓子眼發癢,就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房門被人推開了,側室李氏進來,她返身關門,黃淮說道:“別管了,悶。”
李氏聞言猶豫了一下,然後還是關了一半。
屋內有一個炭盆,卻不聞煙火味。
“老爺,陛下賞賜的這個木炭還好些,您都少咳了許多。”
“夫人呢?”
黃淮有些喘息,李氏過來把他扶起來,然後說道:“夫人在和禦醫說話。”
黃淮的嘴角微微下撇,然後再問道:“棐兒和采兒呢?”
黃淮有兩個兒子,大兒子黃棐是正室楊氏所處,小兒子黃采卻是眼前這個小妾李氏所處。
“老爺,兩個孩子都沒成年呢!您可不能倒下,要好生將養……”
黃淮聽著小妾的嘮叨,卻在神飛域外。
稍後正室楊氏來了,黃淮問道:“父親那邊如何了?”
楊氏說道:“父親差不多九十了,夫君,要不咱們回去吧?”
她的眉間多了憂色,多年夫妻,黃淮看了一眼就知道她的想法。
“我想歸去,可那禦醫出手卻是不凡……”
黃淮說著咳嗽了一下,楊氏說道:“外面說興和伯回京了,他一回來,您這邊的一腔謀劃怕是都沒了結果,夫君,回去吧,咱們回溫州去,好歹侍奉父親終老才是。”
“他回來了?”
黃淮咳嗽了一聲,說道:“泰西水師大敗,大明幾年之內再無外患,這是最好的時候啊!”
楊氏見狀就知道他割舍不下自己的政治理想,
就苦笑道:“夫君若是願意,那就寫封信回去,問問父親可願來京城,好歹咱們朝夕侍奉也好啊!”黃淮點點頭,卻有些神思不屬。
“夫君……咱們家……”
楊氏突然吞吞吐吐的,黃淮看了她一眼,說道:“為夫當年下獄,你一力掌家都過來了,如今只是被收回些田地,怎地,你還擔心為夫養不活一家子人嗎?”
楊氏赧然道:“哪裡的話,從仁皇帝開始,宮中的賞賜就不少,再說現在的俸祿不是提了嗎,家中的用度盡夠了。”
“老爺,您怎麽知道家中的田地被收了?”
一直在邊上收拾被褥的李氏好奇的問道。
黃淮淡淡的道:“為夫早就寫了信回去,父親那邊自己交出去的。”
李氏遺憾的歎息道:“咱們家的田地不多啊!好歹給孩子們留些吧。”
黃淮搖頭道:“那是當年不拘小節留下的,是不多,可終究和朝中的意思相悖。再說采兒讀書上進,以後多半是能自己謀出路,你擔心什麽?”
李氏笑了笑,竟有些明媚之色。
黃淮又對妻子楊氏說道:“棐兒讀書卻少了機變,若是以後不成,那家中的都給他。”
楊氏笑道:“還早呢!看父親的身子骨,咱們家都是長壽的,夫君您再等幾十年自己安排吧,妾身卻是不管這個。”
三人都笑了起來,氣氛輕松了些。
“老爺,興和伯來探病。”
門外有丫鬟稟告著方醒來訪的消息,卻讓黃淮一家子都有些懵了。
稍後方醒被請進了內院的待客廳,卻見黃淮已經端坐在上面。
“黃大人該躺著,若是受涼了,方某心中難安啊!”
方醒拱手,然後過去按住想起身的黃淮。
“興和伯請坐。”
黃淮微微欠身,見方醒依舊是風塵仆仆,臉上灰黑,就說道:“興和伯還未回家嗎?如此老夫倒是受寵若驚了。”
方醒坦然道:“方某家中有些事,所以想著先來看看您,回頭專心處理家事。”
黃淮聞言點頭道:“那也足見盛情了。”
方醒見他面頰微紅,卻比以往好了許多,就說了自己出海和南方清理的事。
這是通報,按理方醒沒這個義務,可他卻來了。
黃淮心中有些被尊重和重視的激動, 旋即消散。
“興和伯此行一舉奠定了海上的大勢,清理南方田畝也未見大的波瀾,穩重有加,老夫佩服。”
黃淮說道:“泰西人可會反擊?”
方醒說道:“難,幾年之內不可能。”
黃淮點頭道:“老夫懂了,還是國力不濟嗎?”
“不,這只是一個問題,更多的是他們能否聯合三國的資源來打造強大的水師。”
方醒說著拿出一個瓷瓶,說道:“黃大人若是信得過,盡可服用,用法上面寫的有。”
黃淮接過瓷瓶,打開後聞了聞,動容道:“可是當年在塞外給文皇帝的那種藥?”
方醒點點頭,黃淮苦笑道:“老夫和你政見不合,多次爭執,為何要出手相助?”
方醒達到了目的,起身道:“不管如何,目前輔政學士大多持身正,若是換人,誰知道會是什麽人?所以黃大人還請保重身體,咱們朝中再來爭過!”
他拱拱手,然後灑然而退。
門外進來了兩個妻妾,她們擔心方醒會把黃淮給氣吐血,所以一直在側面聽著。
“夫君,這藥不能吃!”
兩個女人幾乎是同時勸阻著。
黃淮在嗅著那藥的味道,說道:“我寧可相信文官會下藥毒死我,也不相信方德華會下手。”
見妻妾不信,黃淮說道:“我們是政見之爭,還涉及了道統,可終究是君子之爭,並未有什麽陰謀。這藥可是當年文皇帝用過的,效用非凡。”
黃淮看了看貼在瓷瓶上的紙條,就取了兩丸藥,叫人弄了溫水服用。
吃完藥,他打個嗝,起身道:“方德華這點雅量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