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的春節實際上沒什麽意思。
胡善祥覺得過年就是個過場,只是作為皇后她的事情多了不少,不管是賞賜宮中和賞賜外面的命婦們,皇后的事情總是做不完。
等過了初五之後,宮中的事差不多都消停了,大多人開始了正常上值,所以胡善祥基本上就開始放假了。
而孫氏卻不同,她沒活,只是帶著兩個孩子。
出宮她自然是不想的,因為一旦被發現的話,就算是再對胡善祥不滿,那些臣子們也會用奏章淹沒了朱瞻基,而理由只有一個,狐媚惑主。
而相反的是,胡善祥能帶著孩子和朱瞻基出宮,就算是臣子們知道了,頂多是說白龍魚服,狐媚惑主這等罪名是萬萬不敢往胡善祥的腦袋上扣的。
“娘,母妃。”
孫氏的兩個孩子中,玉哥朱祁鎮還是奶娃,而大女兒明月卻是活潑可愛。
一陣跌跌撞撞的腳步聲中,一個四五歲的女娃就出現在了門外。
她穿了一件大紅色的棉襖,棉襖的外面是刺繡絲綢,看著格外的漂亮。
可看著漂亮的衣服都有一個缺點,那就是容易壞。
明月大概是在外面玩了一陣,棉襖外面的絲綢罩子都被掛的到處是凸起的絲線。
孫氏穿了一件普通的棉襖,她正在做針線,聽到吵嚷就抬頭,見門外的閨女氣喘籲籲、滿頭大汗的衝進來,就嗔道:“也不怕受涼了,來人。”
有嬤嬤去拿了毛巾過來,孫氏接了就蹲下來給女兒擦汗。
明月的臉蛋紅彤彤的,額頭上全是汗水。
她伸手抓住孫氏的頭髮說道:“母妃,弟弟呢?我和弟弟玩。”
孫氏抬頭,皺著眉頭,把笑意隱藏在嘴角,佯怒道:“都不記得娘了嗎?”
明月一下就撲了過來,孫氏及時收手,明月就伏在她的肩上,摟著她的脖頸,糯糯的道:“娘,外面好玩。”
孫氏嗯了一聲,也不嫌棄被她的汗水弄髒了自己的脖頸,說道:“晚飯你可沒吃多少,可餓了?”
明月點頭,然後才站直了身體,打個哈欠說道:“娘,要點心,要有肉的。”
孫氏噗嗤一下就笑了,然後起身吩咐道:“去弄些山藥糕來,讓他們別放糖,免得傷牙。”
明月不樂意的拉著孫氏的衣服嚷道:“母妃,娘,要糖,要多放些。”
明月有一頭烏黑濃密的頭髮,哪怕還很小,可看那精致的五官就知道,她長大後應該是個美人。
孫氏莞爾笑了,卻不為所動。
稍後等吃了山藥糕,孫氏哄明月入睡。
小曲溫柔,緩緩縈繞在寢宮之中。
孫氏看著明月嘴角噙笑,眉頭卻微微皺著的睡熟了過去,就伸出細嫩的手指去撫平了她的眉頭,起身轉身,就被嚇了一跳。
“陛下!”
她的身後正是朱瞻基,不知道站立了多久的朱瞻基。
朱瞻基看了明月一眼,然後低聲道:“玉哥呢?”
孫氏和他緩緩走出去,說道:“玉哥早就睡了,那孩子晚上鬧騰了一番,後來吃了甜糕才心滿意足的睡了。”
朱瞻基問道:“可是身體不適嗎?叫了禦醫沒有?”
孫氏捂嘴笑道:“沒有呢,玉哥還不肯睡覺,抓著臣妾的頭髮,好疼。等他睡著了妾身就剪斷了那一縷頭髮,這才脫身。”
剪斷,而不是掰開孩子的手把頭髮解救出來。
隨便的一番話,卻是慈母心腸。
兩人一起去看了熟睡中的玉哥,然後一起睡了。
……
第二天,朱瞻基和孫氏,加上兩個孩子一起吃了早飯,朱瞻基甚至還陪著兩個孩子鬧了一陣,
直至門外出現了俞佳那張堆笑著的臉。“陛下!”
掀開的簾子外面,俞佳的臉色看似喜慶,卻帶著些愁緒。
“父皇!”
明月拉著朱瞻基的手,央求道:“父皇,出去玩。”
孫氏皺眉道:“月兒!”
明月松開手,嘟嘴道:“兒臣錯了。”
朱瞻基笑著把懷中的玉哥遞給孫氏,然後俯身摸摸明月的頭頂,說道:“晚些父皇過來,咱們一起吃午飯。”
明月一聽就樂了,“好!父皇,他們會拿好多好吃的過來。”
在宮中除去太后之外,就數皇帝的份例最高。不過從朱元璋開始,皇室並不崇尚奢華,吃飯也就是幾道菜,或是十多道菜就頂天了。
不過從仁皇帝開始,禦膳的味道越發的好了,據說是某些人擔心被人搶了飯碗。
朱瞻基走了出去,回身把簾子放下,在簾子落下的最後時刻還對著裡面的母子三人笑了笑。
回過身去,朱瞻基的臉上還殘留著笑意,可眼神卻冷冰冰的。
“何事?”
俞佳低聲道:“陛下,昨日興和伯去了泰寧侯府,還動手了。”
朱瞻基撫平了被明月拉扯出皺紋的袖口,淡淡的道:“說清楚。”
“陛下,東廠的人查清了,原先是泰寧侯府雇請的的畫師……”
“……只知道有個年輕人在裡面攪合,卻追查不到,說是有人在為他遮掩。”
俞佳覺得這事兒真是沒誰了,膽子太大。
方醒和陳鍾之間的衝突不算是什麽,可那個少年是誰?是誰在為他遮掩?
這可是京城,天子腳下,居然敢弄這些名堂,找死呢!
他覺得方醒在弄鬼的可能性最大。
朱瞻基想著土豆生澀的在靠近那個女孩子,就忍不住笑了。他一邊大步前行,一邊說道:“此事暫且放下,另外……可有奏章?”
俞佳大清早就聽取了東廠關於此事的匯報,所以沒關注這個,聞言就急匆匆的叫人去查。
“陛下,有興和伯的奏章。”
朱瞻基接過奏章看了看,嘴角微微翹起,等看完後就笑了起來,很是輕松。
“朕老了嗎?”
回到暖閣之後,朱瞻基找來了鏡子看著自己的臉,仔細看著眼角和額頭,然後還孩子氣般的皺皺眉, 可那皺紋只是一點,一放松就不見了。
“朕不老吧?”
朱瞻基攬鏡自照就夠嚇人了,再這麽問一句,俞佳幾乎想奪路而逃。
他強笑道:“陛下,您龍精虎猛……”
他不敢說什麽萬壽無疆,那等屁話只能哄哄那些弱智的皇帝,眼前的這位卻不行。
他在揣測著皇帝究竟是在想什麽,怎麽莫名其妙的照鏡子,還感慨自己老了。
朱瞻基放下鏡子,突然莞爾笑道:“想起土豆的事,朕就覺得好笑,只是好笑之余,難免覺得當年的黃口小兒,如今也知道慕少艾了。”
俞佳這才知道朱瞻基的感慨從何而來,他想了一下,笑道:“陛下,興和伯家的大公子歷來穩重,上次在秦樓還被漢王殿下給收拾了一次,沒想到沒多久,他居然又……哎!”
和太監說男女之情就是膈應人,若非眼前的是皇帝,俞佳真會和他拚命。
朱瞻基自然不會在意這些,他輕笑道:“年少好奇罷了,興和伯大概要頭痛了。”
他漸漸收了笑意,說道:“玉米和端端為何還沒來?去看看。”
俞佳應了,等他出去後,朱瞻基喃喃自語道:“朕的兒子何時才長大呢?”
卻說俞佳一路往坤寧宮去了,走到半路就遇到了端端和玉米。
“弟弟,快些,不然父皇要惱了。”
宮中少有樹木,除去禦花園之外,大型植株基本上看不到。
這是為了防止刺客躲避在大型花樹後面的舉措,不過近幾年稍微好了些,起碼小樹和花樹種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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