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是所有人的大明,但卻又不是。”
“皇帝沒了還有皇儲,可大明沒了還有什麽?”
方醒在給土豆說著樸素的國家思想,他不想自己的兒子以後變得和現在的大部分勳戚一個德性,那他還不如全家遠遁的好。否則以後若是真有鬼魂,他在墳頭上看到子孫被屠戮,那真會成魔。
“陛下說的是對的,帝王和官吏們是種地的農夫,而百姓就是土地,土地沒人耕種依舊會植被繁茂,可農夫沒了土地會餓死,明白嗎?”
這是把君臣們都視為盜竊者。
方醒寫的書避誰都不避自己的孩子,所以土豆得以看到不少在外界會引發轟動的書籍,三觀大抵和當下的普通人多有不同。
所以他明白了。
可明白是一回事,理解並支持又是另一回事。
方醒見他懵懂,想著孩子還小,就說道:“去吧,過年期間隨便玩耍。”
土豆告退,隨後辛老七和黃鍾進來。
黃鍾胖了些,臉上還有油光。
坐下後,方醒說道:“陛下大概是要把勳戚的底氣逼出來,順帶讓他們看清自己的底蘊,是腦滿腸肥還是積極進取,不忘枕戈待旦。此次檢閱,弄不好家丁將會是被人利用的工具,老七。”
辛老七起身道:“老爺放心,小的定能護住咱家的威風。”
方醒點點頭:“咱們在外面仇敵不少,注意防著被圍攻和被陰。”
辛老七點頭應了,黃鍾說道:“伯爺,才將打下了士紳的特權,陛下又準備拿勳戚開刀,這是不是急了些?”
可不是嗎!
外面大部分人都覺得皇帝做事如同身後有鬼在追著,仿佛慢半拍就會墜入無底深淵。
“不急,先起頭,好歹讓勳戚們知道,並非是站對了位置就可以不拉屎的。”
站隊是一門學問,站對了地方,一頭豬也能飛升成神。
可要是站錯了地方,比如說以前經常和人一起擠兌朱高熾的,在朱高熾登基之後,就慢慢的倒霉了。
勳戚們大抵慢慢的變得驕奢淫逸,而且自家沒本事,還一心想出頭,這就是蠢了。
除去少數得用的武勳之外,大部分勳戚都被皇帝看做了吵架時的幫手。
吵架也分層次的,市井罵街自然大多只是為些雞毛蒜皮的事兒,而朝中吵架站隊,卻涉及到國運。
所以這些吵架高手們自然覺得自家牛筆,暗地裡又通過聯姻等手段互相連成了一片蜘蛛網,誰敢來挑釁,就網過去,然後慢慢吸乾它。
過完年,方醒帶著土豆在城外等到了張輔一行。
“大哥保重!”
方醒知道張輔此行還肩負著阻攔追兵的任務。
黑刺的人去解救俘虜,若是成功,哈烈人羞怒之下肯定是要追擊的,弄不好還會邊牆震動。
所以檢閱邊牆諸軍只是一個任務,更重要的任務就是枕戈待旦。
張輔說道:“那邊路太遠,除非是想一戰決勝負,否則哈烈人必然不敢長途奔襲,所以只是有備無患罷了。”
他既然清醒,方醒也就放心了。
馬隊遠去,濺起些微塵土。
方醒回身,見有幾個錦袍年輕人騎馬出城,竟然穿的單薄。
那幾人被冷的面色發青,卻還不忘擺出風流名士的派頭來,然後一路打馬而去,風中的背影看著有些發顫。
春天的氣息就這麽無聲無息的來了。
一年之計在於春,龐大的帝國自然也是如此。
開朝第一件事,皇帝就令各地官府要盯著下面,做好春耕前的準備工作,別一心隻想當甩手掌櫃。
“……若是有那起看到百姓耕種繁忙還要出遊踏青,
順便飲酒作樂的官員,就地免了!”年後的第一次朝會,皇帝看樣子依舊是延續了去年的作風,沒打算給官吏們留面子。
“讀書是本分,可做了官,那就要管事,什麽事都不會,都不懂,那朕要你來作甚?百姓辛辛苦苦交了稅,養你作甚?那還不如養條狗,至少還能看家護院!”
皇帝越發的刻薄了啊!
不過楊榮卻深以為然,出班說道:“陛下,往年春耕時,有些官員五谷不分,就借著勸耕的名頭出去遊玩,那些百姓見了都背後嘲笑,還編了不少話,實在是沒有體統。”
朱瞻基忍住了更刻薄的話,說道:“不懂就要學,去田間地頭和那些老農學,別怕髒了自己的衣裳,髒了自己的玉趾。”
咳咳!
楊士奇乾咳了兩聲,覺得皇帝對當今的官員意見太大,終究不是好事。
方醒也在,他出班說道:“陛下,都察院和東廠錦衣衛都可以去暗訪,還有一個,按察使應當有這方面的功用,可最近一些年,大明的按察使好像就成了擺設,沒啥作用了。”
按察司大抵相當於一個地方的公檢法,可近些年各地的按察使卻落了下風,竟有些變成布政使下屬的感覺。
朱瞻基點點頭,深以為然的道:“下旨申飭,各地按察司和光同塵,朕深厭之。”
皇帝都不開個頭,不說鼓勵一番,竟然直接就用了深厭之這話,可見是真的厭惡了那些和光同塵的按察使。
楊榮苦笑著擬好旨意,朝上無人反對,就算是成了,等著散朝後按照程序發下去。
朱瞻基目光轉過來,說道:“泰西人被敲打了回去, 哈烈人和肉迷人聯手自保,大明今日煌煌,武人功不可沒!”
年後的第一次朝會,皇帝居然罵了文官,誇讚了武人。
這個很難得啊!
武勳們與有榮焉,朱瞻基含笑道:“除去海上之外,大明許久都未曾征戰,諸卿尚能飯否?”
這話問的是武勳。
頓時群情激昂。
不,是激動了。
徐景昌第一個站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和皇帝有默契,激動的差點落淚了。
“陛下,臣幾次大戰都沒撈著,每日在家中操練不輟,只是沒有報國的機會啊!”
隨即武勳們都開始出班表態,看他們的模樣,分明就是恨天無把,恨地無環,隻說皇帝沒給自家機會,不然定能揚威異域。
朱瞻基聽了頻頻點頭,很是受用的模樣。
等武勳們消停些後,朱瞻基說道:“過年休息了一陣,諸卿不會懶了筋骨吧?”
又是一陣自誇後,朱瞻基讚許的道:“果真是國朝的棟梁。”
這話讓人臉紅,但方醒瞅了一眼,連徐景昌都一臉鎮定的站著,仿佛自己真是大明的棟梁。
朱瞻基說道:“許久未曾征戰,朕想看看諸卿的……子弟可曾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就在後日吧,各家的子弟在武學聚聚,朕也會去看看,人嘛………四品以上武將的子弟都去,親戚們也去,好歹讓朕看看他們的成色,好量才取用。”
興奮宛如潮水般的退了回去,朝堂就像是退潮後的沙灘,一群寄居蟹從寄居的貝殼裡伸出腳爪,想找個地方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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