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言張嘴想要說什麽,卻被陳國生虛弱的擺擺手止住了。後者從上衣製服口袋裡取出那張熟悉的全家福,無限留戀的看著上面扎著馬尾辮的可愛女孩,用脆弱到毫無力氣的手指拚命擦去上面的汙穢,小心翼翼把它遞交給余言。 “我的時間不多了,把這張照片交給你沒別的意思。萬一,萬一你們在逃亡的時候遇到了她們,請不要把我已經離開的消息告訴我女兒,我不想她這麽小就變成沒爹的孩子,可以的話,就告訴她她的爸爸去很遠的地方抓壞蛋了,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
“對了,小希喜歡吃糖,我這個當父親的卻連一次像樣的糖果都沒給她買過。還有一個星期,她就滿6歲了,我卻再也不能出現在她身邊。小希,對不起,爸爸要失約了……..”
余言默默地接過那張泛黃的全家福照片,心中難免有些觸動。
一個四十多歲卻乾著全國最普通也是最危險職業的男人最害怕的不是被可怕的病毒感染的面目全非,也不是迫於對死亡的恐懼。他最害怕的是不能趕在女兒六歲生日那一天按照約定出現在她的面前遞給她美味的精裝糖果。
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身為父母,最怕的不就是失信於自己的孩子麽。即使是在人人自危道德廉價的末世,這一點仍然未曾改變。
余言看見陳國生在拚命抵抗身體被病毒的摧殘,看見他在維持僅剩的理智睜大眼睛看到余言將照片收好時臉上安逸的笑容,看見一位平凡的父親在拚盡最後一絲力氣想要兌現承諾時付出的勇氣,一時間百感交集。
他不經意間偏過頭,不知何時出現在兩人身後的陳菡早已淚流滿面,她注意到余言的注視,這才控制了一下情緒,用手輕輕抹去臉角的淚痕。
余言斬釘截鐵的說道:“只要我還活著,就不會丟下這張照片。”
陳國生的臉上已經開始出現可怕的裂痕,原本泛黃的皮膚也變成了病態的深綠色。他深深地皺起眉頭,雙手因為劇烈的疼痛而握緊腦袋,那支睜大的獨眼裡瞳孔的顏色也開始逐漸失去光澤,到最後他實在疼得受不了了,就一把扯下額前的繃帶,露出還沒有愈合的傷口,不顧余言的阻攔用力一拳打了上去。
那種直接刺激神經的敏銳疼痛讓奄奄一息的中年大叔痛苦的大叫一聲,又恢復了短暫的理智,放聲大笑道:
“沒想到我陳國生在T大校幹了二十多年的保安,到頭來竟然還是長眠於此,哈哈,落葉歸根,值了!”
這仿佛響徹天地間的豪邁聲音傳遍了一號教務樓天台的每一個角落,也自然是被那扇鐵門後面的喪屍群敏銳的聽覺捕捉到,不斷加大撞擊的力度。
站在不遠處的張峰拿著雙管獵槍巴不得這老不死的趕緊從圍欄上跳下去,也省得他在浪費一顆散彈槍子彈,見陳國生不僅過了那麽久沒跳,還一下子給天台製造這麽大的動靜,暗罵了一句拎著槍怒氣衝衝的就往那三人所在的位置走了過來。
“小兔崽子,照顧好我女兒,到時候你會對她感興趣的……”
陳國生在失去最後一絲理智前用僅能被自己聽到的聲音小聲嘀咕了一句,滄桑的老臉上一片安詳。隨後他的身體猛然向後一仰,伴隨著完全異化的瞳孔以及野獸般的低鳴,毫不猶豫的向下方的喪屍群潮墜落下去。
即使知道這是必然結果,但第一次親眼目睹了近距離跳樓的陳菡還是捂著嘴,驚恐的發出一聲驚呼,張乾本來還趴在另一側圍欄往對面十號寢室樓張望,
聽到聲音就在第一時間趕了過來,安慰著女孩的同時用夾雜著淡淡敵意的眼神看了余言一眼,令他有些莫名其妙,有些搞不懂這個酒紅色頭髮的男人在想些什麽。 “陳國生呢,跳下去了?”張峰也走了過來,看了余言一眼隨口問了句。
一旁臉上淚痕還沒完全乾的女孩憤怒的來到他身後質問道:
“張導(張峰是陳菡班上的輔導員),你有什麽權利決定一個人的生死,你這是在觸犯法律,是殺人凶手,我們幾個都看見了,國家是不會放過你的。”
張峰轉過身來,舉起手裡的雙管獵槍嘿嘿一笑道:
“小菡啊,你還是那麽天真可愛,真後悔當初一時心軟,沒有把你搞到手。國家會不會放過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現在這裡我說了算,你們誰要是敢不聽我的話,把我的心情搞差了,我不介意讓他身上多幾十個小鋼珠,保證比外面那些個畜生咬出來的傷口痛快。”
說著又刻意將那猥瑣的禿頭湊近陳菡柔軟的身體前,閉上眼睛露出一臉陶醉而下流的表情,繼而緩緩睜開,黑洞洞的槍管指向旁邊握緊拳頭的張乾,陰陽怪氣的說道:
“你昨天打我的那兩拳我可記得清清楚楚,還別說現在的年輕人就是有力氣,聽說你還是咱們學校跆拳道社的,平時在床上沒少折騰小菡吧。”
“下流!”
陳菡羞憤交加的罵了一句,一雙手卻拽著張乾的胳膊怎麽也不肯松開,生怕她這一松,自己這個脾氣火爆的哥哥就會衝上去跟張峰拚命,對方手裡可有把真槍啊,挨上一顆子彈是要沒命的,陳菡害怕的想著,抓著張乾的手更用力了。
余言看著張乾被氣得臉色發紫,而拿著散彈槍的張峰仍然是一副悠然自得樂在其中的樣子,擔心再這樣下去要出事,就率先趕在憤怒的張乾前面開口:
“準備工作怎麽樣了,有沒有從體育器材裡找到拉繩?或者一般跳繩用的鋼絲繩或者膠繩,只要固定點牢靠,這些繩索的堅硬程度應該足以支撐兩三個人的。”
張峰原本有些擔心余言會計較在樓梯裡發生的事情找他算帳, 但看見前者的臉色始終平靜,沒有表現出絲毫慍怒的情緒,對於這個頗有些手段能夠活著乾掉那頭怪物的小夥子印象又不壞,就放下戒備笑著回答道:
“找到一些跳長繩的鋼絲繩,長度應該是夠了,硬度也正好合適,就是不知道你那位朋友的準頭如何,從這兒想要橫穿十幾米的過道直達對面十號寢室,即使是老校長的那把寶貝手弩,我看想要將定點固定牢固也挺懸的,不過……”
張峰說著看了眼被陳菡拉住氣的七竅生煙的張乾,語氣中帶有一絲嘲弄與命令的味道:
“我們可以先找個人來試試,看看這繩索有沒有資料聲明書上寫的那麽牢靠。你,給我過來…….”
他知道張乾是個跆拳道高手,兩人距離挨得太近對他不利。便只是遠遠的站在一個相對安全又能夠正常發揮手裡武器作用的距離衝著酒紅色頭髮的男人發號施令。
余言看見張乾那一臉仿佛要殺人的冷酷表情朝馬軍他們發射白羽箭的地方走過去,陳菡就在他身邊,不時回頭揚起憤怒的小臉看一眼仿佛在享受著這一切而露出心滿意足表情的禿頭輔導員,他突然想起陳國生在瀕死前對他說的那番話。
果斷麽……
余言默念出這兩個字,掃了一眼位於天台邊緣行動受阻,仿佛被人遺忘在一角的郝傑義那雙惡毒的眼神,似乎是想明白了某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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