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到戈天瑞送來的信封之前，歐陽德昌這個名字對辛野來說算不上熟悉，只能是一種字面認識和道聽途說的形象。

　來到荷塘居二樓的一處包間，辛野一眼就認出了剛剛給自己送過信件的戈天瑞，辛野斷定，他身旁坐著的那個看起來氣定神閑的男人應該就是歐陽德昌。

　就坐，點頭微笑，戈天瑞關門離開。

　整個房間裡面只剩下兩個互相陌生的人陷入死寂一樣的沉默。

　“你看起來還不錯。”

　歐陽德昌這句話一說出來，聽上去延展的深意太過於濃重，一時間，辛野無法判斷眼前這個男人究竟是什麽意思。

　“我是指你的狀態看上去很棒。”見辛野一直沒有講話，歐陽德昌補充道。

　“謝謝。”辛野的回答很簡單，像是要刻意回避這個話題。

　“其實我們見過，只是可能你不會記得了。”

　顯然，歐陽德昌不想就此結束。

　其實這件事情很正常，在一起那種幫派背景錯綜複雜的年代裡面，想要互相見一面卻不留什麽印象也不是完全辦不到的。

　況且，這個宏門集團是最近這幾年突然崛起的有幫派背景的企業。

　“其實，今天我約你主要兩件事。我想，第一件事你應該已經猜到了。”

　“李雲楚的死因。”辛野馬上回答道。

　“聰明。你知道嗎?現在這個世道變了，以前辦事情講情義，總說老交情，老哥們兒。但是這幾年我只要辦的不順遂的事情，都是那些所謂的多少年的哥們給埋地雷，使絆子。”

　“所以你也不相信李雲楚?”從歐陽德昌的話語裡面，辛野只能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聽了辛野的分析，歐陽德昌的笑容變得很詭秘。

　“不，他是少數我十分信任的人。在我們這個圈子裡面，他有時候，更像是一個不喑世事的另類。”

　辛野拿起了筷子，夾起翡翠餃放入口中。

　“我知道報紙上已經說了雲楚是被超能力者殺死的，但是我想了解更多的細節。”

　辛野喝了一口茶，說到:“今天剛剛得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屍檢報告。”

　“哦?”

　辛野抬頭望了一眼門口，低聲說到:“我們對李雲楚的屍體進行檢驗化驗，發現他的腎髒已經發生了病變，並伴有輕度系膜增殖性腎炎，而且他的紅細胞數量，也呈現出不正常的高數值。”

　“那是什麽意思?他老了?還是他已經生病了。”

　“他正在被生病。”

　“被生病?什麽意思?”

　“李雲楚的屍檢表現，是明顯的的乙醚慢性中毒的症狀。生前他是不是會頭暈、疲倦、嗜睡?”

　歐陽德昌仔細想了想，最近一段時間，李雲楚確實跟自己表示過比較疲憊，當時大家都以為這是因為收購海英鎮荃能製造廠房的事情才會這樣。當時歐陽德昌還曾經勸說過李雲楚不要這麽拚命。

　誰都沒想過，這竟然是乙醚慢性中毒的表現。

　“這件事情，韋言邦知道嗎?”歐陽德昌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一些犀利。

　辛野搖搖頭。

　“為什麽把這樣重要的消息告訴我?”

　辛野笑了笑:“你不是說過，以前就見過我嗎，說回來我們也算是老交情。”

　“那你應該和韋言邦的交情更深了啊，你為什麽沒有告訴他呢?”

　辛野拿起蓋碗，一手托盞，一手持蓋。他抬手用青花瓷的茶蓋拂動著漂在茶水上面的茶葉，然後輕輕一吹，一聞，清香撲鼻。

　小酌一口，辛野放下蓋碗，抬眼看著歐陽德昌:“歐陽德昌先生也喜歡喝茶?”

　“禪茶一味嘛。”

　辛野辛野點點頭:“我也喜歡喝茶，而且。我愛喝茶的習慣還是年少的時候被韋言邦培養的。我記得當時韋言邦跟我說，每一片嫩茶葉，都是要先經受熱火的考驗，然後忍耐住千錘百煉和粉身碎骨的折磨之後，才能有幸締造成茶。而真正的好茶，除了要面對以上的考驗，還要經得起沸水的洗禮，才能展現出淡淡的苦澀的清香。”

　“你是想暗示我什麽嗎?”歐陽德昌拿起茶碗，一飲而盡。

　辛野看著歐陽德昌手中的空茶碗，說到:“我只是想說，我相信，所有真正懂茶的人，每一杯啜入口中，都會細細品味，好好思量。因為我們都害怕片刻的心急與慌亂，會造成永久的迷誤和錯過。”

　“你這番話，是針對韋言邦嗎?”

　辛野搖搖頭:“不，我只是非常喜歡借用一句禪語，時刻提醒自己，莫為今日的執念，造成未來的的悔恨。”

　歐陽德昌靜靜審視著辛野，突然忍不住拍起手來。

　“這幾年，你的變化真的很大。這是我完全沒有料到的。”

　辛野一邊咀嚼著蝦餃，一邊問到:“歐陽先生一直說見過我，看起來好像非常了解我的過往，我現在非常好奇，我們到底在什麽地方見過呢?為什麽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歐陽德昌沒有正面回答， 他籠統地用緣來緣滅、緣起緣落、緣聚緣散皆是因果，全是天注定，半點不由人來結束了這場詢問。

　見辛野沒有再想追究，歐陽德昌又告訴了辛野第二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希望他以個人的身份參加宏門集團為李雲楚舉辦的往生法事，當然，整個活動能夠順利成行的前提條件是辛野能幫助宏門集團把李雲楚的屍體帶出來。

　辛野想了一下，答應了歐陽德昌的要求。但是前提條件是，法事中李雲楚所需要穿著的服裝，需要洪門集團事先提供給警方，而且為了防止有人試圖破壞遺體，李雲楚會被安置在恆溫防腐的特殊水晶棺裡面，全程由便衣警察看護，一切非警力系統的無關人員都不得入內。然後宏門集團需要在李雲楚的農莊為警方提供一處專屬通道，方便屍體的運輸和危急時刻的撤離。這個通道所有的安保系統也是有警力系統自己安排，宏門集團不能過問。

　歐陽德昌認真地傾聽著辛野的要求和安排，感覺並沒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於是毫無懸念，歐陽德昌欣然接受了辛野的請求，而且還額外允諾為這次參加活動的所有的警力人員買上一份巨額的人身意外傷害險，已確保萬無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