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好一副仙風道骨。
坐前老道長神態自在,鬢上兩縷白發如須垂下,雅間敞開的窗拂來陣陣涼風,令之飄逸如仙。
老道人伸出雙手,乾枯消瘦的手掌,皮膚卻如嬰孩般白嫩。
“貴人,請入坐。”
陸昭錦依言入座,這才發現,老道人黑紗道冠之下發如烏豆,唯有露出的兩鬢雪白如霜。
這絕不是養生有術,就能做到的。
陸昭錦不露神色地收起訝色,看著老道人從小箱子裡取出茶餅,熟練地煮水,煎茶。
“法子是古法,可配料卻是西來的,茶餅也是南疆特產,仙長真是好本事。”陸昭錦一笑,伸手接過茶碗。
“貴人也好見識。”老道人笑呵呵地應道,自飲起來。
不過是丹典中有所記載,茶餅也是南疆供入大夏的特產,葉家也有過幾個。
“西域煎茶,好佐鹽奶,這些香辛之物也是如此,不知貴人可曾飲過。”老道人終於開口,問得卻並不是陸昭錦預料中的事。
“不曾,只在書中讀到過。”陸昭錦將茶碗放下。
這煎茶之法,口味獨特,早在她先祖時大夏朝便已棄用,何況又加了許多香辛料,她喝不習慣。
老道人見狀眉頭微皺,聲音頗疑:“貴人沒有去過西域,那貴人家中商隊可有去過?”
陸昭錦終於明白,這老道人為什麽要請她喝茶了reads();。
原來是以為她去過西域。
又知道她家中有商隊,看來早摸清了自己的底細。
“仙長說笑了,我年紀尚淺,家中商隊也只是買賣四方藥材,怎麽會去過西域。”
老道人吹了吹茶碗熱氣,面露深思。
花巧與綠綺面面相覷,這老道人怎麽回事兒,叫人來時說什麽排解,人來了卻問東問西,現在還自顧自地喝上茶了。
瞧這幅仙風道骨的模樣,總不會來騙茶錢的吧。
“小姐,閣裡還等著咱們呢。”花巧悄聲提醒道。
也是在給老道人提醒。
老道人恍若未覺,半眯著眼思考,倒是陸昭錦含笑搖頭,“不得無禮,這位,可是承影觀的仙長。”
花巧驚訝地瞪大了眼,承影觀的仙長?
怎麽回事兒?
“貴人好聰明,那可能猜出老道的身份?”老道人捋了把長須,突然睜眼道。
既然這老道人喜歡打啞謎,陸昭錦就陪著他,打到底。
“那至清道長閉關未出,如今出關便來了京城,難道只是為了見我這麽個小女子?”
“哈哈,貴人見笑了,老道是奉詔入宮,與貴人一晤只是閑來偶遇,偶遇。”至清擺了擺手,還是那副笑盈盈的態度,讓人捉摸不透。
這老道,神神秘秘卻極其滑溜。
陸昭錦隻覺得無處著力,有些拿捏不住。
按她的推斷,至清應該是為她當日留在廂房裡的小片朱丹藤而特意尋來,可他卻說是奉詔前來。
這個詔,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奉到的。
至清道長該不是閉關煉丹有成,獻了什麽丹藥,才得旨意奉詔進京的吧!
陸昭錦攥緊了拳頭。
千百年來,帝王尋求煉丹長生之路不知害死了多少人。
如果至清是因此進京的,她一定打死也不認帳,絕不承認朱丹藤的事。
“貴人不要緊張,老道在觀中多年,總會有些體悟值得一講。”至清敏銳覺察到了陸昭錦的心思,安撫道。
他能自造謠言,雪藏鎮觀寶鼎,又豈會不知個中厲害。
長袖一揮,至清遣散了侍奉的小道士,陸昭錦也擺手,讓綠綺等人退下。
“道長有什麽事,就直說吧。”
“貴人快言快語,那老道也就不賣關子了,敢問貴人留下的那株植物,源自何處?”
果然是朱丹藤的事,陸昭錦含笑,“什麽植物?”
“呵呵,老道可沒有同貴人買關子,老道一直都是實話實說reads();。”至清聽出陸昭錦同樣在賣關子,捋須歎道:“貴人不信,老道也無能為力啊。”
這老頭,實在油滑。
白瞎了那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了。
眉頭一揚,陸昭錦放下茶碗,倩聲道:“仙長這可是為難我了。”
女孩子站起身來,盈盈施禮,準備離開。
至清也放下茶盞,看著陸昭錦走了出去,才哎了一聲,捋須一歎。
為難。
女孩子一句雙關,既可以說不承認,也可以說是承認,但不方便透露實情。
歸根到底,還是有事相求。
至清心裡清楚,如果沒有所求,陸昭錦也不會留給他朱丹藤的枝葉。
但她所求的,至清卻不敢想。
正如她所擔心的一樣,至清也擔心,擔心皇家的爾虞我詐,擔心人性的,欲壑難填。
“貴人,貴人!”小道士追了出來,“我師傅說,您落下了東西。”
陸昭錦駐步,轉身小道士便遞來了一個灰布包裹著的小物,還嘀咕:“說是貴人多忘事兒,您還真是,喏。”
“你這小道士……”花巧禁不住呵斥,被陸昭錦攔下,“接過來吧。”
綠綺上前取來布包,很是輕巧,“小姐,這是咱們的?”
“嗯,上車吧。”陸昭錦登上馬車,卻驀地瞪大眼睛,車座下的紫檀木匣子左移半寸,明顯是被人挪動過。
“誰上車了?”少見的厲聲讓車夫一怔,趕忙答道:“小的一直守在車上,沒人上車啊……”
真是大意了!
陸昭錦恍然想到香秀的話,那分明是在故意誤導她。
讓她將小心謹慎都放到擁有昳容膏的昳容閣裡,從而忽略了自己這邊,給了對方路上下手的機會。
也怪她一直對空間太放心,才覺得自己身邊的東西也很安全。
這次至清來得突然,才讓她一時疏忽了防范。
“小姐,怎麽了?”花巧不明所以,陸昭錦已經默然上了車,馬車支呦地駛向昳容閣,車廂裡卻分外沉默。
因為紫檀木匣子,已經空空如也。
足足三十盒昳容膏,被竊。
“一定是老道士和人串通好的!”
“也不一定。”陸昭錦眸中晦暗不定,前世至清道長名聲在外,不應是偷雞摸狗之輩。
更何況,至清想從她這兒得到的,並不是昳容膏。
“先不要聲張。”沒有了這批昳容膏,昳容閣只怕要大亂。
在太子妃大選的時候,她絕不能失去這雙耳朵。
怎麽辦?
陸昭錦皺眉思索,綠綺突然遞上布包,“小姐,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