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日,葉府風平浪靜得有些滲人,至少葉家的仆人們是這麽認為的。 蔣姨娘和三爺病著,徐氏又一貫地無所事事,葉夫人倒是時常往宮中各府走動,只是人總透著幾分說不出的陰鬱,讓人看了便覺得危險。
連最愛折騰人的郡主悄無聲息地窩在房裡,只有時不時的咒罵尖叫傳出,讓人記起這位姑奶奶的存在。
二爺也詭異得讓人有些捉摸不定,一向最愛往府外跑的他竟然一連幾日都沒有出門,連逍遙堂送來的棋局帖子都丟到一旁,反而沉迷於……沉迷於一個新來的小廝。
葉家的仆人們不寒而栗,平素沒發現二爺有這方面的癖好啊,尤其是,對方還是個九歲的童兒!
想起每日演武場裡那小童淒厲的慘叫咒罵,奴仆們便敬而遠之地繞行,只有場內的侍者才會怒目斥一句:“胡說八道!二爺對那陸昭寧可是好得不能再好!”
瞧瞧,還姓陸,真不知道世子妃是怎麽想的。
陸昭錦還能怎麽想,事情一過她就想明白了,平叔說得對葉幼清雖然沒輕沒重但絕不會害昭寧。
更何況躲在暗處的蔡仲堂深知昭寧就是她的軟肋,讓她不得不防,既然葉幼清想教昭寧幾招,那就由他去吧。
那晚她連夜辨出馬方成分,又消耗很多心神,讓她昏昏欲睡,直到第二日正午才起身。
陸昭錦也由此推斷出了自己上次突然昏厥的原因。
必定是心神之力有限,她幾乎是連著六七日不眠不休地消耗心神力量記憶丹典,身體哪能吃得消。
而這分析藥性明顯更不容易,看來在沒找到補充這股神秘力量的方法前,她並不能大肆揮霍這種力量了。
不過好在重要的事情都辦得差不多了。
陸昭錦將馬方的一部分配方告知陸平,讓他回去籌措準備。
饒是如此,也將陸平驚得是熱淚盈眶。
“陸家後繼有人啊!”
且不說對或不對,單說這樣的本事與膽量,就不輸於老爺。
陸平顫巍巍地拿著單子出門,連陸昭錦單子上填的那些多余的古怪東西都沒問一句,就一股腦地送了過來。
他現在可以說是全身心地信任著陸昭錦的本事,就如當年信任大醫陸一樣。
見陸家的東西下午就送了來,陸昭錦就一頭扎進屋子裡的瓶瓶罐罐中研究,連葉幼清也不得見。
滿心怒火的葉霸王自然“懷恨在心”,索性地操練陸昭寧,才有了這幾日的怪事。
可葉府裡成日慘叫得不知陸昭寧一人,還有尖聲咒罵不斷的葉幼漣。
“啊!母親!這讓我日後怎麽見人啊!是陸昭錦!一定是陸昭錦那個賤婢!她們陸家不就是做這些的嗎!”
葉夫人黑著臉看向女兒,葉幼漣身上臉上的傷早好的七七八八,只有這手腕上的傷不知暗地裡請了多少名醫卻都是束手無策,讓母女二人都瀕臨崩潰。
“母親!您快去把她抓來剝皮抽筋!逼問出解藥啊母親!”
葉幼漣憋在屋裡數日又被劇痛和恐懼雙重折磨之下,脾氣越發暴戾,對著葉夫人更是不屑再裝,聲嘶力竭地喊著:“我還要做皇后,我還要……”
“閉嘴!”葉夫人冷喝:“要不是你沉不住氣,能惹出這麽大的麻煩嗎!還連累得我在幼清心中都降了半分!”
葉幼漣委屈地對上母親冰冷的雙目,隻覺得手腕上那些細密可怖的烏紫血痂越發的疼痛難忍,眼淚就沒止住過。
“怎麽辦,怎麽辦呐!”
葉幼漣也是六神無主。
大夏的皇后皇子妃甄選都極為嚴苛,一身雪膚必得是吹彈可破,半點疤痕都不能有。
饒是她貴為郡主可以被不小心“忽略”掉一些小瑕疵,可這腕上的疤痕大小如同兩根手指,怎麽可能被忽略!
“嗚嗚!母親,她敢給我下毒,這一定是毒!是毒!”
葉幼漣的尖聲戛然而止,毒?
一把上前抓住葉夫人的袍子,葉幼漣瞪大眼睛喊道:“母親!萬毒丹!您不是說那是至寶嗎,必能救我恢復原樣,說不定皮膚還能更好!葉幼澈那個賤種,怎麽配用這種寶貝,當然是給我用啊!您快去!您快去!”
“蔣氏要是那麽好對付,這葉府裡早沒她這一號人了。”葉夫人冷哼,神色卻是頗為心動。
她早就打著那萬毒丹的主意呢,現在自然要來個水到渠成才行。
母女二人籌謀良久,葉夫人才道:“彩雲,去把二爺叫來。”
……
“拎住了!腿蹲下!”葉幼清叼了根柳條翹腳看著滿頭大汗地陸昭寧,“要是掉下來,小爺就再陪你摔幾跤。”
陸昭寧從最初為身形體力上的不公平而抗爭,到面臨更淒慘的下場中學乖,俯首帖耳,咬牙忍耐。
這個霸王!
強盜!
他壓根就不講理!
所以跟他相處,就只有順著的份兒,真不知道小師姐是怎麽把他氣得齜牙咧嘴的!
“二爺,”彩雲趕過來傳話,葉幼清一皺眉將柳條吐了出去,威脅陸昭寧不準偷懶,動身往葉幼漣的繡樓去。
“母親。”葉幼清雖然不想,卻還是忍不住看了眼床上憔悴消瘦的妹妹,臉上神色淡淡:“您有什麽吩咐?”
“幼清,哎,你過來。”
葉夫人招手神色中飽含無奈,言語間掀開葉幼漣薄薄的袖口,露出那隻滿布細密血痂的手腕,葉幼漣似是不願地想將手腕抽回,可稍一掙動便有烏紫的膿血滲出,小獸似得哀鳴一聲不敢再動。
葉幼漣咬著被角,眼淚唰唰地往下淌,對上哥哥震驚的眼,卻倔強地扭頭轉向一側,好一副委屈不言的模樣。
“這是怎麽回事!”
葉幼清難以置信,過去了這麽多天怎麽這處傷口還在流血!
葉夫人搖首,“不是母親說,你那媳婦也忒歹毒……哎,不說了,都是幼漣有錯在先。”
“不就是救了我父親嗎?有我哥哥賠上一生還不夠,還要我當牛做馬賠命給她不成!”葉幼漣依舊死性不改地尖叫,卻被葉夫人一巴掌打斷,“還不閉嘴!我說過多少次了,恩就是恩,你就不能不去招惹她嗎!”
葉幼清攥緊拳頭,母親雖然偏寵幼漣,可那傷口的確是真,看來陸昭錦真是恨極了她。
即便葉幼漣的話有幾分歪理,卻也沒能輕易說服他,葉幼清依舊板著面孔道:“您叫我來,是為了這事?”
“這是她自己的苦果,就讓她先熬著。”
葉夫人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眼葉幼漣,道:“等昭錦消了氣,自然會送解藥來,我找你是為了另外一件事。”
“什麽事?”
葉幼清微詫,心中為母親深明大義而自豪,臉色也緩和下來,順從道:“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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