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歇的表情絕對不好看,按照他原本的習慣,別人和自己說話,要盡量對視著對方,可他沒有信心長時間注視那對灰暗深幽般的眼睛。
雖然和一位絕美的空姐擠在廁所是一件漣漪的事情,而且無意間觸碰,可以碰到她真實的身體,聞不到她身上的氣息,可從脖頸的細微絨毛可以看出這是具備正常生活能力的軀殼。
可能是她說話後,整個人看起來不那麽詭異,雖然還有很多疑問,不過當務之急是解除窘迫的境地,自己因為怕碰到她,將身體擠在小角落,如蹲馬步般站在馬桶上,雖說是身體自我保護的自發行為,不過也太容易被嚇到了,有些面紅耳赤。
“不管怎麽樣,你想要什麽都行,能先出去嗎?”林歇說話時聲音微微顫抖,喉嚨似乎不聽使喚,覺得呼吸時氧氣不是十分充足,所以聲音才會變得嘶啞。
一陣不短的沉默,時間有重量的從指縫溜達。
空姐似乎在獨自思考什麽,猶豫再三,她的手在半空中懸浮,想碰碰林歇的大腿,可是他立馬躲開,似乎確信林歇沒有騙自己。
她轉過身,面朝廁所的木門,下身沒動,為難的緩緩轉過頭。
就像不靈活的螺絲漸漸艱難的擰動,不可能的柔韌性又是讓林歇的辛苦的小心臟顫抖了一下,然後先是半邊身子融入整個門,之後又有些後知後覺的退回來,打開手閘,推門走了出去,站在側方,唯一可以確信的是,她沒有離開。
看起來有點傻乎乎的?
她一消失,林歇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下,他拍拍自己的臉,用力過猛面色都有些浮紅,然後到水池面前,用手捧成碗狀接滿水,拍打到自己臉上,額頭前滿是水花,用力仰頭,劉海在空中劃過一條清晰弧度,鏡子前,自己的臉無比真實。
我還活著。
一臉頰的胡渣,眼袋也很重,黑眼圈如一直存在般團繞在眼圈,自然半張著的嘴微微喘著粗氣,然後他想起一切歸咎微信朋友圈,立馬用是水漬的手,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點到微信畫面。
除了系統,空空的聊天界面,右下角朋友圈的界面,亮著一個紅圈白字的“1”點進去,最上面的是自己隨便找的大樹背景和楓葉頭像,下面接著的赫然是一早就給自己嚇半死的空姐的動人臉龐。
點進去,畫面轉到自己發的那條。
“劉部長原地爆炸。”
2016年10月7日下午11點49刪除
僅執念可見。
下面有一條名為“空姐”的評論:“以完成。”
看到這冷靜的三個字,林歇發覺整個事件通透起來,後腦杓撕拉寒顫了一下,有種強烈的窺視感,雖然不真實,但是邏輯上是說的通的。
說的簡單一點,那就是自己朋友圈中邪了!
被辭退後,進入自己很難控制的暴怒狀態,打了劉部長後,走回家,在橋下的餃子攤,發了一條連微信自己都搞不清楚的,僅執念可見的朋友圈,然後一個將職業當做網名的空姐,用自己的方法讓他的話成為現實,最後早上冷酷的敲門,一副:老大,你讓我做的事做好了,這鍋我不背,接下來你看著辦吧的模樣。
世界觀險些崩塌找不回重心,先不說執念是什麽東西,林歇最大的優點就是處理突如其來的事件,被冰水打在臉上冷靜之後,他把手機放回褲兜裡。
幸虧別人看不見這條,不然指不定引起什麽誤會,這是第一件好處。
二,一種叫執念的產物會完成自己臆想的事件,相當於指派的任務,雖然不清楚自己要付出什麽,“必然會有”他對這位美麗空姐的警惕心絕對不會消失,即便她還沒有切實傷害到自己。
適應空姐詭異的笑容和眼睛後,事態明朗起來。
走一步是一步吧,
也只能這麽想了。
不得不說林歇還是沉迷工作太久,就是窮怕了,都不知道這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情,杜撰的朋友圈成真!
大部分人每天都在想怎麽用虛偽的照片來戲弄別人,做夢都恨不得活成朋友圈的模樣,而他只需要把想的打字發出來,就能輕松成為現實,最淺顯的說,林歇他現在發一條“一百萬花的好累。”指不定都能變出來。
他將無所不能!
這也是林歇大喇喇的性格,他先想到的是事情妖異的地方,無論如何要以自己的安危為主,金錢?名利?也得有命消受啊,也不知是不是大智若愚。
傳來一陣不耐煩的敲門聲,之後張饒催促道:“能不能快點兒,和娘們一樣洗半天。”
他用那種字眼模糊的語氣來模仿BJ土著說話,可怎麽聽都有揮之不去的東北味道,下意識的說,更加明顯。
張饒被李發的大表哥特意囑咐過,不用太客氣,稍微針對一下,之前因為善良耿直的竇唯在場不好說,現在獨自一人借故來催促,嘴裡自然帶著火氣。
林歇自己都覺得讓別人等太久不好,沒有在意他的語氣,回了聲馬上,整理好後推門而出,繞過“大仙”空姐,這輩子第一次有美女糾纏著他,沒想到竟然如此驚悚。
他走在張饒前面,別人都催了,還不緊不慢跟人家後面太不禮貌,自然跟上的還有空姐,她盯著張饒的後腦杓,竟然抬起胳膊,那青蔥一般的小手成刀狀即將砍到他,轉念一想,她收回手,厭惡的以笑容狀態撅起嘴,似乎是怕碰到對方的肉體。
靈巧的把前方一個掃把推倒,張饒沒反應過來,絆倒,實實在在的吃了一口土,這個合租房僅有兩家住戶,一忙人一懶鬼,自然沒什麽人打掃,他眼看著一隻蟑螂從眼前爬過,哎呦喂的嚷嚷,站起來揉揉被碰一臉灰的臉,責罵這掃把不長眼。
這是空姐在幫襯著出氣嗎?
林歇手濕的不好攙扶,將盆子放回房間後,簡單的穿上外出穿的白短袖襯衫,出來看一臉不爽的張饒,問道:“你沒事吧?”
“什麽人啊,沒素質掃把亂放。”他低頭看地,又踢了一腳掃把,似乎在泄憤。
踢到了一個門前,重重的和門板撞擊,林歇瞪大瞳孔,閉眼默哀,想製止已經來不及,因為他清楚方圓百裡最恐怖的生物即將被放出來。
門被推開,是同屋子的住客,出來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她睡眼惺忪的拿
著粉色拖鞋,如放出來的母豹子般一陣亂打。
她房間裡面只有一台電腦,後麵粉色的床,還有花紋牆紙,是一位藍領型網絡女主播。
林歇剛搬過來的時候小心翼翼的提過建議,比如晚上直播,能不能等他睡著了再開始鬼哭狼嚎,可她不聽,還拿神器拖鞋打他,是火爆脾氣,經常和網友對罵,所以擁有火爆身材和姣好臉蛋卻一直不溫不火。
這是題外話。
她被吵醒,把起床氣撒在張饒身上,人民警察被打的不敢還手,喊著打警察啦!倉皇而逃,矮胖的身子如肉球般連滾帶爬的往大門前跑,竟然有些讓人忍俊不禁,林歇也覺得好笑,感歎還是女人厲害,擁有讓人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能力。
林歇被威逼後,不知真名,平時稱呼她為趙大姐,一般都不和她主動說話,此時趙大姐氣撒完了,很酷的用胳膊撐住門框目送張饒翻滾著消失在視線,然後撥開額頭前的碎發,露出一張憔悴而慵懶的美麗臉龐,忽的,整個身體躺倒在林歇身上,兩團質感十足的肉球視若無睹的被壓製出一道噴血的弧線。
“小子,活不下去來當我的助理,管你吃住的錢有,看把你瘦的。”趙大姐在面朝著林歇的臉吐氣幽蘭,有一絲絲煙味,他用實在的胸脯感知林歇的身材,還真是照顧入微。
這二十多的“小子”急忙拿手背推開她,嘴上慌忙重複不用了不用了,記住了這份動人心魂,柔軟的質感,拿好隨身帶的東西撒腿就跑,那速度絲毫不比被打出去的張饒慢。
三人一執念先後在門口碰頭, 竇唯撓撓自己細碎的寸頭,不清楚這兩人怎麽回事,問道:“這麽點路程你們喘什麽。”
他們一個被打了丟人不敢承認,一個一早腦子和漿糊一樣被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攪得稀巴爛,吃了豆腐心情緊張。
異口同聲的抬頭說道:“沒什麽。”默契的和說好的一樣,張饒以為他同樣和自己一前一後的遭受拖鞋對待,起因是自己踢了掃把,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林歇。
“搞什麽鬼。”竇唯歪著頭伸了個懶腰,骨頭髮出摩擦聲,向前走:“麻溜回去做個筆錄回家睡覺嘍,這大早上看監控到現在折騰的。”
其他兩人跟在身後,氣氛好了一些,張饒也不是仗勢的小人,在“同志之情”的促使下,他的目光柔和了許多,不再夾帶著刻意針對,小聲在林歇耳邊說道:“對不起啊。”
林歇得了便宜還討了一聲莫名其妙的道歉,有些迷糊,摸著頭腦後,拍拍他肉呼呼的肩膀,道:“過來人,我懂你。”
他們的身後跟著咧嘴只是微笑的空姐,她作為始作俑者,看完全程,走到林歇身邊,僵硬的嘴唇輕啟,用平淡的語氣:“哈哈”
這是她覺得有趣的意思。
林歇退後半步,被那張豔麗而滲人的微笑嚇的呼吸都快停滯,小心臟有一個小願望:
您還是不聲不響的笑吧,小子無福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