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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渣女攻略》第199章大神殺殺殺九
-情節上為原著《第一千零七十八章一如既往》的後續,背景第九賽季總決賽後

-雙向暗戀;含雙花、林方

-OOC請講,bug請講,撞文請講,tag不合適請講

-0-

張新傑猛地睜開眼。

樓下昏黃的路燈把夏木的繁盛映在窗簾上,成線成面的陰影拚出半部分的樹冠,枝椏上生長著的葉子隨著夜風慢慢地擺,那片片的影也就慢慢地晃。

他盯著昏黑的天花板看了許久,聽著心跳逐漸平穩,這才掀起被子下床。

-1-

張新傑清楚自己房間的布局,更何況早已適應黑暗的眼睛完全能看清家具的輪廓。他摸過眼鏡戴上,趿著拖鞋走到桌子旁邊。

遠離床的一邊,放著他的手機。

他長摁了開機鍵,攏起的四指一松,手機就又砸回到桌面上,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響。

漆黑的屏幕上逐漸顯現出白色的圖標,張新傑沒有去看。無論是睜眼還是闔眼,相似的黑暗幾乎別無二致。他立在茫然裡,徒勞地睜著眼,回憶自己的夢境。

他的隊長。

他夢到韓文清的唇開開合合,最後的一個字落在交碰的齒間。

無聲的夢裡,那口型拚出了三個字。

我愛你。

可是……

怎麽可能。

又怎麽行。

張新傑長長地歎一口氣。

-2-

大腦像是在自發地發出噪聲,貼附著的耳膜傳來混亂且不間斷的雜音。張新傑知道那不是房間裡真實存在的聲音,是自己的聲音。

自己,亂了的聲音。

他從沒有想過,心緒的波動可以扯住唇角的肌肉,扯得它一跳一跳地抽,混著忍淚一般的錯覺,帶來控制不住的顫抖。

手機蒼白的光線裡,張新傑撐住桌面,垂著頭許久沒動。

這是第五次了。

不是第五次夢到韓文清,而是第五次夢到他的越界。

第一次,大漠孤煙頂著個碩大的文字泡:“我聽說你喜歡我,既然是搭檔,可以嘗試一下。”

第二次,微博認證的韓文清在二月十四艾特了張新傑。

第三次,電腦停留在和大漠孤煙的聊天界面:“我在俱樂部門口等你,出去吃個飯,順便說一下你和我的事情。”

第四次,桌面上留了個紙條,龍飛鳳舞的字體甚是清晰:“我愛你。”

第五次,這一次,韓文清直視著他,唇形直白。

張新傑從沒有想過,常年不見光的感情在被白日裡的理智無情鎮壓之後,會爆發得如此激烈不可控。

可是啊,這就像是一座沉睡過積年的火山,在滔天熱浪的宣泄後,留下的只是慘白的石灰,和再次不斷堆積的渴望。

惡性循環。

-3-

樓下有晚歸的車,在某一瞬照亮窗戶。

張新傑想,你真是窩囊。

一面在用理智壓製感情,一面又在內心覬覦他能靠近。

你看,你幾次夢到他,全然沒有所謂的春情蕩漾,成年人式的感情宣泄不見蹤跡;有的只是也全是支離破碎的片段——他主動靠近的片段。

甜裡泛著苦,卻又偏偏帶著校園式的純情。

可是你明明知道不可以,明明不肯雌伏,明明清楚毫無希望。

卻還在心裡暗藏期待。

想清楚一件事是一件事,保持想清楚這件事的狀態是另一件事。果然如此。

張新傑咬緊牙。

他想,即便如此,也再不能這樣了。

桌子上的手機停留在鎖屏的界面。霸圖的圖標之上顯示著日程表和倒計時。

23:57。

距離第九賽季總決賽還剩:0天。

光芒暗了一下,幾秒之後,手機再次黑屏。

他站了很久。

-4-

一向強硬的霸圖,始終穩居強隊的名單,目標直指冠軍。第九賽季又逢張佳樂林敬言正式作為霸圖隊員出戰,可謂又一個拿下桂冠的好時機。

然而種種原因致使霸圖人折戟於亞軍之位,這一次的失利,來得使人尤其難過,也更使人重振雄心。

張新傑盼著,盼著三位老將能在職業生涯的末期再得冠軍——無論是出於私人情誼,還是出於對霸圖的熱切期望。

他坐在七點多的陽光裡吃早餐,難得的有些走神。

前一晚,霸圖主場,隨機地圖。

體力、反應,這是霸圖輸掉的主要原因。而在新的賽季,他們將會面臨更加嚴峻的形勢,如何調整訓練節奏和戰術安排是這個夏休期一定要搞清楚的。

前一晚,又逢舊夢,徹夜輾轉。

張新傑卻束手無策。

他非常清楚這個假期的重心。張佳樂和林敬言,他們來到霸圖,為的都是這個目標。他不想辜負自己,也不想辜負霸圖辜負榮耀。冷暗雷和百花繚亂,隨後是零下九度和石不轉,再加上靈魂視角看到的大漠孤煙和羅塔——十幾個小時前,這些角色的先後倒下,暗示著的既是結束,也是可以開始的、值得期待的新征程。

可是為什麽精神稍稍放松了些微,就又陷進自己心底的虛妄裡了?

他垂下眼,心不在焉地吞下最後一口白粥。

-5-

從食堂去訓練室的路上正碰到同行的林敬言和張佳樂。

張新傑停下腳步,不露痕跡地打量了下兩人。林敬言沒有再像比賽剛結束時一般強迫自己微笑,此時用以問候的笑意自然從容了許多;而張佳樂則像是想清楚了一些事情,神色釋然,正偏頭和林敬言說著什麽,聽到張新傑的腳步聲才反應過來。

他加快幾步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伸手就勾住了張新傑的肩膀。

張新傑帶著點笑看他。朝陽正好,拖出不長不短的影子。

他問扎著小辮的前輩:“我猜你是要跟我說,要不了兩天就走了吧?”

張佳樂有點不好意思,拍拍他,動作裡藏著點安撫:“放心放心,我會提前歸隊的。而且如果和葉修搶Boss啊什麽的都可以找我啊,保證隨叫隨到!”

張新傑在心底笑出了聲,旁邊林敬言毫不留情地接口:“隨叫隨到?你以為你是去哪兒?”

張佳樂瞪起眼:“當然是回昆明老家啊。”

張新傑明知故問:“不先去北京?”

“還去北京幹什麽他們早就夏休了。”

說完這話,張佳樂愣了一下才突然還了神,“哎喲”一聲,咬牙切齒地指著張新傑和林敬言大罵心臟。

張新傑看著他生無可戀的表情,立在暖陽裡的身體從深處生出些欣喜,又生出點悲傷。

他不肯去澆灌前一夜那些零碎複雜的情感,隻想放任它們慢慢乾枯。他勸慰自己,再放放,再放放,或許以後就好了。

這些不能用理智來把握的未來,只有“或許”這麽令人心生不安的詞語才能形容。

-6-

張新傑只在訓練室做了些強度不大的練習就放棄了。

心裡不靜,怎麽可能練出感覺。

他松開鼠標,揉揉眉心。暗下來的屏幕上映出他不佳的臉色。他想了想,還是決定提前半個小時午休,補上前一晚的失眠。

後來陸續有年輕隊員來告別或是提前告訴他離開的時間。外省的年輕人們常年漂居,心裡念著家,逢上一年一度的大假,巴不得路上的時間都被斬到最短;張新傑看著這些霸圖的未來,全部都仔細叮囑了安全,這才收拾東西去吃午飯。

-7-

站在宿舍走廊裡開門的時候,他正碰上自己的隊長。

韓文清剛從房間走出來,身上套著霸圖紅黑的隊服,短茬茬的頭髮還濕成一綹一綹的,顯然是剛起床洗了澡的模樣。

張新傑的拇指摁緊了尚在鎖孔的鑰匙,唇角微微抖了抖。

他掃一眼韓文清身後的房間,略顯雜亂,但是沒有收拾了行李的跡象。見韓文清絲毫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他提著一口氣,隻好自己打開話題:“韓隊這是……昨晚沒睡好?”

面色同樣不佳的韓文清看著他,像是反射弧略長了些,緩了緩才答:

“嗯。”

你看,連開口都這麽簡練。

張新傑轉了轉鑰匙,鎖舌發出清脆的聲音。

“我們第十賽季再來。葉修前輩也好,輪回也好,霸圖都可以把他們打敗的。隊長你也沒必要通宵練習,傷身體。”

韓文清還沒來得及問他是怎麽看出來自己熬夜的,張新傑就推開門進了自己的屋子:“我先休息了。隊長你早點去吃午飯吧。”

韓文清又是隻來得及再“嗯”一聲,還沒補上什麽話,那邊門就已經關上了。

他眼見著對面房間裡的陽光投在地板上又散進屋裡,那光亮的形狀從一整個長方形漸漸變窄變細,慢慢地成了一條縫並最終消失在與門框的交接處。

張新傑背對光芒,淡金色灑了半身。他始終垂著眼面無表情,鏡框隱在淺灰的陰影裡,肩線齊整的襯衣與細白的頸分開了些許,側著的角度正露出小小的一截鎖骨,讓韓文清又生出些躁動不安。

他難得的有些不知所措。張新傑就像是他帶起來的學生,過去的五六年裡,他親眼看著他一步步地變得意識成熟羽翼豐滿,最後成了個全榮耀佩服、各戰隊想挖的專職牧師。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韓文清似乎有些不滿。

江流石不轉。當年那個尚還稚嫩卻也硬得像個石頭一樣的少年,早在他注意或是沒注意到的地方,緊跟霸圖的腳步一起成長,並最終長成了個足夠吸引人的青年。

吸引人這一點,尤其能在夢裡表現出來。

臉色愈發的冷硬,韓文清也沒有去吃飯,在緊閉的門前站了會兒,還是退回了房間。

吃什麽飯,再衝個涼水澡才出得了門了。

-8-

決賽之後那夜,韓文清關上電腦時已經是凌晨四點多,東面的天空正從深藍裡慢慢的泛出來微淺的顏色,以夏天的情況,太陽將很快從那裡升起並重照天地。

過去的十二個小時滿是複雜。

等待總決賽時的期待和興奮。

冷暗雷倒下時心生的焦急與狂暴。

錯失冠軍時的遺憾和堅定。

聚餐時的勉強微笑。

躺在床上時的輾轉反側。

總決賽的帶來的亢奮還停在身體的每個角落。無論是榮耀本身的魅力還是在最高舞台鬥爭所激發出的血性,都隨著血液快速的湧動一遍遍地衝擊著頭腦。

從心臟出發,以心臟作結,循環往複。

他躺不住,索性又爬起來打開電腦做練習,等到終於有些倦意的時候,竟是已近日出。

他大敞著倒回床鋪,轉眼入夢。

不知是因為充沛的精力未被宣泄殆盡,還是因為長久的備戰限制了放縱,再醒來的時候,韓文清的內心頗為複雜。

他有些煩躁地搓洗著床單,走形式一般地反思自己——以及那個帶著綺色的春夢。

夜色攏起的混沌和迷蒙裡,他上了自家嚴謹寡淡的副隊。

居然,上了,張新傑?!

靠,這他媽是個什麽事。

-9-

韓文清找肥皂找得毫無目標,把房間翻得一片混亂,像是他和成鍋粥的大腦。

搓床單的時候他想,不對啊,張新傑素來冷清,像昨晚上那樣意亂情迷不斷沉淪的姿態,自己怎麽可能見過……

那他媽的這夢怎麽就這麽真實?!

其實……也不是沒見過類似的,韓文清換了水,又仔細想了想。

第四賽季的時候,剛滿十八的張新傑尚還架著個規規矩矩的學生眼鏡,仍是個孩子模樣就不得不挑起副隊長的重擔;哪怕是能力再出色思維再超前,本質上也不過就是個成了主力的新人。

現在的韓文清多少還算是穩下來了一點;二十剛出頭那兩年,他的性格比現在還要烈上許多,再加上嘉世連續三年碾壓全聯盟帶來的心理壓力,霸圖的隊長簡直就是塊兒常溫下都能著起來的白磷。

最早磨合的時候,他總覺得這新副隊顧慮太多,變著變著這“顧慮太多”就變成了“是不是有點窩囊?”,讓他自己都開始質疑自己最初的判斷了。

於是,連著在一個星期裡當著全隊吵了三次架之後,受不住壓力的張新傑終於病倒了。

他也是在那時候見到了雙頰泛紅難得乖順的張新傑的。

韓文清不怎麽接觸那些用來宣泄的片子,下位者到底該是怎樣的神色他根本不清楚。他只知道夢裡的張新傑也是一副順從的模樣。那人彎著肘勾住他的脖子,全身騰起緋紅,聽憑自己用頂撞扯著他一起淪陷。

停!

韓文清突然放了手裡的床單,兩排牙齒磨了磨,也不知道是在罵自己瞎想還是在嫌棄自己太容易情動。

他只能用沾著肥皂沫子的手去開花灑,冷水兜頭澆下又打濕了新換的睡衣。

-10-

韓文清心裡揣著點不自在,又見張新傑寡言逃避的模樣更覺得心裡添堵。他盯了半晌的門,回屋又做了會兒訓練澆了火氣才出門。

食不知味的一頓午飯後,他爬上樓,一轉身正看見訓練室開著門,四個人分了三台電腦,各有各的事情。

林敬言正站在白言飛身後,一手扶著桌子,一面微彎了腰盯著屏幕。韓文清推門進去的時候正看見他另一手的食指擊在了空格鍵上,暫停了全屏的視頻,偏頭說:“你看這裡,如果再衝快一點的話,張佳樂的百花式打法就罩不住了,但是如果在三秒以前——就這個位置,避開無浪的話,會輕松一點。你遇到的新秀牆和王傑希孫翔的不一樣,以後……韓隊?”

韓文清點點頭示意,自己也去開了個電腦。

白言飛旁邊坐著張佳樂,第一彈藥扛著那些卸不掉的包袱,在媒體的眼裡難免多了不少悲情的意味。然而此時他正瀏覽著那篇名為《興欣,目標冠軍???》且引起巨大轟動的新聞稿,一見韓文清進來了,就朝屏幕努努嘴:“你比我還多忍他一年,真是辛苦了。”

韓文清冷哼一聲,明顯是不予回應的態度。

張佳樂笑起來,“聽說當初葉修退役的時候你還罵他來著,現在他又殺回來——這可是個大難題啊。”

林敬言停下總決賽的錄像,裝出一臉的嫌棄問張佳樂:“怕了?”

張佳樂笑罵一句“屁”,隨即停頓了一下,斂了挑釁的意味。他沒有再看他們,又從桌面調出來訓練軟件,操作著百花繚亂站在空無一人的界面上,不為掩護誰或是進攻誰,自顧自地打出一套百花光影來:

“葉修真的回來了。誰不是拚著命地去搶冠軍?那些嘲笑興欣的記者啊評論員啊什麽的,都該回榮耀裡再從新手村重升一遍級,看看這人究竟帶出來了個怎樣的隊伍。”

表面上他同葉修摩擦不斷,事實上卻也都深知雙方的最終追求和對彼此的定位。

“目前而言,興欣的個體大多發揮不穩且質量一般;但是,整體允許缺陷,相互補足。”林敬言直起身子接口道,“簡直就是和霸圖完全相反的節奏嘛。”

最旁邊的宋奇英停下手頭的訓練,端正地坐好了聽這幾個人的評價。他下個賽季才會出道,卻也知道這是老將提醒他們自己的方式,同樣也是想對全隊叮囑的話。

緊接著,有人踏進訓練室,用偏冷的聲音總結發言。

“缺陷每個人每支隊伍都有。而我們的缺陷有些相似,這就像是近親結婚,更不容易相互彌補。”

韓文清掃一眼從門口走進來的張新傑,又在雙方視線相碰之前偏開了眼睛。張佳樂手下的百花光影還沒有停下來,紛亂的技能鋪滿視野,用閃爍捕捉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要注意對自己的保養,也要注意和所有人的互動。”

韓文清站在隊友之間,握緊拳頭。

“下個賽季,開始輪換。”

-11-

有個不苟言笑的隊長不代表隊伍缺乏歡笑。

即便是有“一天內完成總決賽第三輪複盤並整理好複盤資料發至所有隊員”的要求壓著,幾個人湊在一起倒是沒了平時的肅整,一人幾句,一面挖自己的不足一面又挖著輪回的不足。

韓文清偶爾也想控制一下吵吵嚷嚷的場面,最後還是敗給了這一批人——早的第二賽季就出道了,晚的現在還算是青訓營的一員。他看著他們擺脫了比賽剛結束時的難過,再加上正當夏休期,於是也就只能聽憑太陽穴跳一跳,歎一口氣忍了:鬧就鬧吧。

直到又一則消息炸在榮耀圈:

“孫翔、一葉之秋,以2800萬的價格共同轉會輪回戰隊。”

韓文清越過面前的顯示器,正對上張新傑勉強穩住的表情。

不是沒有想到過這番變動,沒有想到的是居然會這麽快。

張新傑揉揉眼鏡鼻托壓著的地方,又重新調出整理了百分之八十的文檔:“來,重修。”

-12-

第十賽季之前的夏休期可謂一片硝煙。

既孫翔轉會後,肖時欽也很快地回到了雷霆。張新傑旁觀著這些變動,心裡琢磨著在嘉世的一年會對他們的風格產生怎樣的變化。

等到一群人整理完夏休期的集訓計劃之後,這個星期的Boss早就又被興欣勾走了好幾個了。陸續有人去吃晚飯,最後偌大訓練室就只剩了正副隊長,最後一個離開的顧及著空調的清涼,還好心地關了門。騰出手來之後的張新傑這才有時間看職業選手群裡的聊天記錄,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心裡還被那粉夢塞得難受的韓文清見他臉色越來越差,終於坐不住了,這才走過去站到他的身後:“怎麽了?”

張新傑滿心的就只剩了夏休期夏休期夏休期,各種集訓計劃各種戰術戰風堆了一腦子,聽他問就答:“葉修在網遊裡的動靜越來越大了。”

“哦?”

韓文清彎下腰來看他的屏幕,帶著疑惑的語尾上揚了些,顯然也是還沒來得及看群。張新傑修長的食指劃過消息記錄裡的個別字句,示意給他看:“這個夏天各個公會會長都不會太好過了。如果說之前是因為大家騰不出手來,那到了現在怎麽還搶不……”

修剪齊整的指甲停住不動了。

張新傑本想偏頭和韓文清說話,不想他居然就湊在距離右肩兩指寬的位置。

張新傑看著他的眉目近在咫尺,一想到那雙抿起的唇曾在一片虛無中開合成他最想隱藏的三個字,他的右手就反射性地握緊了鼠標,脊柱猛地繃緊,整個人都怔住了。一個“過”字衝過嗓子眼卻停在了口唇上,愣是沒能說出來。

大腦像是在飛速地轉動,又像是已經停滯罷工了。

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他應該面不改色地繼續自己的分析,然後安排出輪值以應付葉修的搶Boss大業。

可是他什麽都說不出口。

就像意識已經不能控制肌肉了一樣,在他從沒有經歷過的距離內,脆弱的布衣牧師束手無策地面對拳皇,滿臉的驚惶無處躲藏。

短短的一點五秒,卡住了呼吸,就長得像是又從第四賽季重來了一遍。

他眼裡的韓文清面色不變,看他一眼,替他說出來剩下的一句話:“盡快排出來去網遊裡的安排表吧,下次你先別上號,跟著我看看情況。”

-13-

韓文清是故意的,他故意湊近了張新傑。

年輕的副隊除了晨練不常見光,屏幕的白光一照,再讓黑色的眼鏡腿一襯,更顯得膚色白皙。

韓文清嗓子一緊。

不足十公分的距離裡,他看到了張新傑一臉的驚慌失措。

這人一向冷靜得令人發指,待人接物從不失於禮數,順手得像是什麽都在他的預料以內。

韓文清知道張新傑的大腦裡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雖然這副隊鮮少和自己提及工作以外的事情,但是韓文清就是知道,想要做到什麽都信手拈來、什麽都有足夠的把握,張新傑的頭腦就要像圖書館一樣充實且有序。

許多事情,他不說,不代表他沒有想法。

也就是這樣一個人,保證了自己和霸圖全隊的不斷進攻。

韓文清故意湊近他,試探的是其實是自己的想法——他並不介意這個明顯不合適的距離:即便他們都是男人,但是在他的副隊面前,他很舒服。

而他夢到這個年輕人陪他墮入情欲,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韓文清沒有說話。

可是眼見著一向把自己包裹得好好的副隊露出來這樣受驚的神色,韓文清又生出來些不忍,只能語氣平平地安排好剩下的事情,然後他就眼見著張新傑匆匆忙忙地拿過檔案袋離開了訓練室、連電腦都忘了關。

剛剛我的臉色有那麽差嘛?!

還是因為湊得有點近?

韓隊長黑了臉。

-14-

對榮耀女神的愛衝淡了許多感情。

灰角的野圖Boss流氓殺手丁龍刷新得令人措手不及,那時候輪換著盯網遊的表剛剛排出來,韓文清和張佳樂剛好都方便,就齊齊上了線。

而張新傑也無條件服從隊長的安排,放開了手什麽都不參與,就隻安靜地圍觀局勢。

他才不肯承認自己當時頭腦一片混亂,根本不具備拒絕或是爭論的能力。

盯了會兒韓文清後腦杓上短茬茬的發,張新傑後悔於當時自己的太過失態——明明是已經習慣乃至放棄了的暗戀,怎麽那人稍有靠近,自己就又方寸大亂了?

關於家庭,關於榮耀,關於愛情。

踏上這條路有多難。

走在這條路上又有多難。

遇到誰,期待誰,辜負誰,又寒了誰的心。

張新傑擺出來這些問題,又一個個地填上了空。他握緊手心石不轉的帳號卡,強迫自己堅定心思。

-15-

十二家公會一千多個角色,烏泱泱地堵在街市裡,人挨人人擠人,圍觀完大神扯皮互撕又開始亂糟糟地搶Boss,那場面混亂得簡直是慘不忍睹。

張新傑聽著葉修的垃圾話,又眼見著興欣從群眾眼前頗為心臟地拉走Boss,只能歎一口氣——葉修這人在榮耀上的發展太過全面,即便是同為戰術大師的剩下三人,也都不能這麽擅長指揮團戰、拿捏心思,各個戰隊在高級材料上怕是快要有虧空了。

怎麽彌補這個漏洞,是又一個難題。

一個轉眼,他正看見張佳樂開著個有些陌生的網站,他還沒來得及問,張佳樂就先答了:“改簽機票,晚點再回去。”

張新傑也沒太注意,遺憾了一下就又惦記上材料了,根本沒注意到數量那一欄填了個“2”。

-16-

早知道肯定不來。

韓文清覺得自己這會兒的心情相當複雜。

百鬼夜行活動正式結束的第二天,上午十一點,他在張佳樂的房間遇到了孫哲平。

這話說得有點曖昧,問題是,的確就是這樣的。

韓文清不可能奢求夏休期的大家都能像張新傑一樣,也保持良好科學的作息,所以他十一點了才去敲張佳樂的房門:前半個月的訓練報告該交了。他還特地提前給張佳樂去了電話,彈藥專家答得順口:你來我這兒拿?哦,我沒在訓練室啊,宿舍呢。

等著開門的時候他聽見張佳樂正喋喋不休地和誰說著什麽,語速飛快、嗓門極大,一猜就是在抱怨前一天霸圖全隊被興欣陰了的“光輝”事跡。韓隊長還以為他是在打電話,不想,來開門的卻是義斬那位。

這倆人的故事在全聯盟鬧得風風火火,甚至有粉絲直接把雙花的同人本寄到霸圖來。雖然沒什麽可心虛的,韓文清還是登時覺得有些尷尬,迫切地想拉個人來證明下“這只是個意外”。

張佳樂本來正窩在電腦前刷論壇,一聽韓文清到了,吵吵嚷嚷地就直接把他請進來了。

韓文清覺得自己有必要再黑一次臉。

孫哲平也不和他客氣,倆大老爺們都是前兩賽季出道的,認識都認識這麽多年了,又都不是計較虛禮的人,打了個招呼就讓開了房門,意思相當明確。

於是張新傑吃完午飯回宿舍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張佳樂脖子上留著個扎眼的紅印子,正掰著手指頭跟孫哲平細數葉修給霸圖帶來的巨大損失,那叫一個嘮叨不能忍,簡直就和黃少天上身一個樣;韓文清坐在一旁聽,手裡拿著份報告——張新傑隻掃了一眼就知道,雖然霸圖隊長看上去仍是一副冷著臉的臭脾氣模樣,實際上估計早就不知道神遊到哪兒去了。

張新傑憋著笑,敲敲大敞的房門,打斷了脫團汪對單身汪的摧殘。果不其然,韓文清兩句話就告了辭,大踏步地走了出來。

真是受罪啊。

韓文清掃一眼表情微僵的張新傑,心想。

-17-

門縫剛剛合緊,孫哲平就一巴掌拍張佳樂的腦門上了,後者大罵一句“臥槽孫哲平你大爺”就要打回來。

“你小點聲,他們剛走。”

孫哲平把他摁在床上,多看了兩眼被張新傑好心帶上的門,這才盯住他:“我問你,這是鬧什麽呢?”

張佳樂瞥他一眼,又拍回來解了恨,這才解了亂糟糟的小辮重新束起來:“就你看到的啊。”

“少鬧了,某些人剛才的行為實在是天怒人怨。你還真不怕他給你加訓?我聽著你那麽多廢話都覺得心煩。”

“那這也不是你掐我那麽使勁的借口。”

向來直來直往的狂劍被他這邏輯氣笑了:“是誰一接電話就讓韓文清來自己宿舍的?又是誰掛了電話就說讓我往脖子上掐兩下的?”

張佳樂眨眨眼:“這不還沒成麽?”

“還沒成啊?!這效率可真是低啊。”孫哲平扯過來被子蓋好,“我凌晨才到,這覺還沒補夠呢就被你叫起來了,等以後他們倆成了的話,可得請我吃飯。”

張佳樂冷笑一聲:“就惦記著吃飯,堂堂帝都都養刁孫少爺的嘴了。”孫哲平不搭理他的挑釁,一把拉過來人就把被子也蓋上去了:“不刁不刁,你就夠了。”

“孫哲平你大……”

剩下的話全被悶在了被子裡,孫哲平用前臂攏住面前人的背,像是勸降一般的語氣說出來的卻是示弱的話。

“我有點困,陪我睡會兒。”

“滾……”

話雖這麽說,身板單薄的那個卻是終於不折騰了。

半晌,迷迷瞪瞪的孫哲平聽見張佳樂問他:“你說,是不是要到分開了才知道後悔當初?”

孫哲平困得難受,想了想還是認真地安撫他:“就這倆人,分不開。更何況分開又怎麽了?”

“嗯……”

分開了又怎麽了。

-18-

霸圖的計劃是八月才正式開始集訓,這之前的訓練全靠選手自覺完成以保持狀態,這七月中旬正是人最少的時候:該走的大多走了,該回來的還沒回來。

韓文清走在空蕩蕩的宿舍走廊裡,腳跟落地過渡到腳掌,步伐聽得極為清楚。而伴著這聲音的是另一個人的腳步聲,不緊不慢,落後半步的樣子,仔細一算,竟是已經跟了五六年的樣子。

韓文清覺得自己懂得張佳樂的意思。

這世上,最藏不住的就是喜歡,或許彼此沒能發現,可是總有明眼的第三人,安靜旁觀或是推波助瀾。

張新傑大多半步不肯過於親近,永遠保持著最讓他舒服的距離。作為全聯盟的四大戰術大師之一,他是唯一一個不是隊長的人,可是偏偏霸圖全隊又從不覺得這人的戰術安排與隊長相衝。

因為他從最一開始,就是以韓文清的拳皇為信仰的。

這人早就慢慢地把自己磨進了霸圖、磨進了他生活的角角落落。

虛擬世界裡穩拉血線的白袍牧師,現實中準記全隊表現的副隊長。

——早就分不開了。榮耀職業聯盟霸圖戰隊隊長韓文清有且僅有的兩個世界,早就被這人填滿了。

他幡然醒悟,從心裡泛出些清醒,他想,這就像是什麽終於拚湊完整的感覺。

同一的追求向往,同一的生活步調,同一的不斷進攻。

他想扒開張新傑面色寡淡不露痕跡的外殼,想再見那人極偶爾顯現的、真正符合他的年紀的無辜或是慌張或是情動;他想把他拖下神壇,從此遠離刻板的信仰,遍嘗人世的百味。

如果張新傑沒有意向,他既不介意就此放手,也不介意慢慢地磨——就像當初尚還年輕的小牧師硬把自己塞進霸圖體系裡一樣,緩慢,但是固執。

韓文清想,有了張新傑的霸圖和榮耀,這才算是圓滿。

-19-

一扇扇房門錯身而過,韓文清和張新傑在技術部的門口遇到了林敬言。

從來溫潤謙和的老將倚著窗,手裡尚攥著手機,顯然是剛剛掛斷電話的模樣。

林敬言見了他們只是微笑致意,牽起的嘴角分明帶出來些勉強:“不好意思,本來該我等著公會那邊的通知,不過有點事情,所以就先拜托給小宋了。”

夏天背陰的風帶著涼意帶起他的碎發,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像是負了極重的擔。

見他拿眼睛盯著張新傑,韓文清轉身繼續上樓:“我去替他。”

張新傑面朝窗子,問林敬言:“是方銳也要走了吧?”

百鬼夜行催發出的問題早已不是小眾的事情,呼嘯勉強撐了一個賽季,仍是逃不過完全拋棄猥瑣流的命運。這件事早已被職業選手們深知,平日不言不提,不過是因為礙於對手的身份,抑或是單純想要粉飾太平。

就連張新傑都看出了何為變天,一手帶出方銳的林敬言又怎麽會毫無察覺,“什麽情況”四個字背後,不過是已被判死刑的犯罪組合的垂死掙扎。

張新傑張張嘴。他想要說些什麽,可是那些用來應付媒體的措辭和術語如今都被擺在這遺憾面前,他對著當事人之一,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許久,張新傑拍拍他的肩,說:“還有機會。”

林敬言搖搖頭:“我沒有很遺憾,這樣很好,方銳他需要更加合適的隊友。”

就像那個撐著最難看的表情卻還要笑出來的林敬言,他仍然選擇挺直自己溫潤下不彎的脊骨:敗也要敗得有風度,然後再次卷土重來;散也要散得有原則,哪怕即將從硝煙裡開出重聚的花。

“今天趙陽就退役了。可我們還沒有;我和方銳,還有霸圖的所有人,我們都沒有。”

他立在張新傑走過成千上萬次的樓道裡,慢慢地叮囑。

“新傑。 ”

不是帶著客氣的“張新傑”,也不是帶著玩笑的“張副隊”。林敬言一字一句,全部都說給張新傑聽。

“不要再等了。全榮耀都知道,霸圖的準則從來就是不後退。不後退是因為,過了這次進攻的機會,就再也沒有了。”

張新傑愕然。

“真正合拍的搭檔,許多時候,只有一次相遇的機會。”

冰封的牆開始緩慢地垮塌,一寸一寸,一滴一滴,被體溫溶出本色。

-20-

張新傑奔跑著上了樓,霸圖戰隊各賽季排名顯在牆上,第十賽季的空位亟待填充。

他推開門。

韓文清正坐在一台電腦前。

——整排的電腦都是清一色的黑屏,只有唯一開著那一台,屏幕上拚出巨大的“榮耀”二字。

張新傑急促地呼吸著,對空氣的渴望和想說的話都擁擠在胸膛,在最短的時間裡奔湧碰撞,和著許多個不眠夜的期待與絕望,一起衝塌對未來的恐懼。

那些只在夜夢裡出現過的主動和深情,我想一並說給你聽。

-21-

夏季的蟬鳴穿窗而過,張新傑的狼狽全入了韓文清的眼。

他握緊放在電腦桌上的拳頭,用主動出擊製止了青年的開口。

——如果我說我要追你,我們在一起的可能性是多大?

拳皇擊開盔甲,烈火融化寒冬。

從此再無人深夜寡然獨立,再無人聽憑曖昧失真。

——十成。

張新傑和聲答。

再不用渴求虛妄裡的滿足,自此刻起,所夢所求與你完全相同。

榮耀的頂峰,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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