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平日裡喜歡清談的文人通常都有一個習慣,就是自詡忠臣。
焦和自然也是其中之一,董卓的暴虐之舉人神共憤,自詡為漢室忠臣的他當然不會喜歡董卓。尤其是鴆殺何後跟少帝的消息傳來後,每次飲宴之時,焦和都忍不住在眾人面前大罵董卓,使得齊國人人知道他對董卓究竟有多厭惡。
然而只有極少數親近焦和的人才清楚,跟董卓相比,其實他更厭惡的卻是嚴紹…
因為正是嚴紹,讓他幾乎成了無能的代名詞,也正是嚴紹,讓他成了青州最大的笑柄——————一個名義上是青州之主,實際上卻沒什麽存在的人。
尤其是鬲城之戰後,焦和命令麾下兵馬返程,卻遭到了領兵將領的拒絕,這也證明他對齊國兵馬的控制力有多薄弱。
如今外郡的人談及青州,首先談起的都是嚴紹,是他斬殺烏桓叛軍的壯舉,至於焦和?那是誰?許多其他州郡的人甚至以為青州刺史是嚴紹…
然而此時嚴紹威行青州,平原、樂安兩郡都傾向於其,濟南國也是態度曖昧,如今焦和能控制的除了一個齊國之外,也就只有一個東萊郡而已。
偏偏此人所以這麽做,只是因為立場一致,心裡其實也一樣瞧不起焦和。如此一來,焦和此人在青州有多尷尬也就可想而知。
要不是朝廷對嚴紹也有些忌憚,只怕焦和早就被從刺史的位置上轟下去,就算如此,諸如楊賜等也在考慮要不要給他換個位置——————盡管心底對嚴紹有些好感,該做的事始終要做,如今嚴紹不過二十出頭已經是一郡郡守,而且就連刺史都無法制衡,若是三十歲?四十歲了呢?
按照先前擊潰烏桓的功勞,就算是再升兩級其實也不過分,可就是擔心嚴紹剛到壯年,貿然升到了高位會生出許多不該有的野心來。所謂人心叵測,不得不防。
若是按照楊賜等人原本的計劃,估計再過一年,嚴紹便會被平調到江東或是荊州的某個郡。這等地方基本上沒什麽戰事,頂多也就是剿剿叛逆,如此就算嚴紹的能耐再大,也只能蹲在那磨資歷。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會鬧出董卓這件事來,於是焦和繼續做他的刺史,嚴紹也還是他的郡守。
但對焦和來說,嚴紹卻如眼中釘肉中刺一般,只要有可能,他是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除掉此人的機會,哪怕是跟人人聲討的奸臣合作…
畢竟兩人的利益是一致的…
“確實如此…”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焦和,那幕僚輕聲道。“先前嚴紹此人在洛陽曾於董公作對,只是當時有丁建陽等人在,董公又忙於廢少帝立新帝之舉,暫時也就放下了,如今丁原已死,袁紹逃亡,新帝已立,董公便想起了此人來。”
“這董卓到真是小肚雞腸…”絲毫不想想自己如何,焦和譏諷的道。
“使君,話不能這麽說,這嚴紹幾次三番跟董公作對,若不予些懲戒,董公豈能服眾?”這幕僚對焦和的性格到是很了解,生怕他跟董卓派來的使節起了衝突,所以才會自己親自勸說焦和。“使君,此乃天賜良機,如今董公威行於朝堂,百官臣服,此番若是能除掉嚴紹,不僅可去掉心腹大患,也可以討好董公,如此使君在青州豈不是穩如泰山?”
幕僚如此,到不是說他暗地裡已經投奔了董卓。實在是不如此不行,作為焦和的幕僚,他跟焦和算是捆綁在一塊的,要是焦和失勢了,他也會跟著一塊遭殃。偏偏焦和此人也沒什麽能力,
想要指望他去對付嚴紹,幾乎沒什麽可能,這時便不得不借助一下外力。 只是青州各郡,如今多半傾向於嚴紹,冀州也因為之前的緣故,對嚴紹多有好感。唯一能找的外援,也就只有遠處洛陽的董卓而已。
不管如何厭惡董卓,對嚴紹的厭惡畢竟還是壓倒了一切,焦和猶豫了下,看向幕僚道。“那董卓打算讓我做些什麽?”
幕僚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先左右看了看,確定四周都沒有人後才在焦和面前猛的揮了下手。
“很簡單,除掉嚴紹…”
“開玩笑!”焦和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就連嗓門也瞬間高了起來。“我若是有這個實力,還要他董卓幹什麽?”
確實, 以焦和對嚴紹的厭惡,若是真的有實力的話,早就起兵攻伐北海。反正現在政局混亂,各地都有不穩,這時也絕對不會有人在意這些。之所以還沒有動手,就是因為他的實力跟嚴紹比起來實在是差的太多了。
不說平原、樂安兩郡都傾向於他,單是北海本身的兵馬就已經超過了六千人。而齊郡呢?滿打滿算也不過才四千而已。
然而聽到他的話,幕僚卻是微微一笑。“不然,董公此番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因為有些事情董公做不得,但是使君卻做得。”
“哦?”這下焦和到是有些意外了。“什麽事?”
幕僚的聲音壓低了許多,人也向焦和靠攏了一些。“聽聞北海世家之中,有一姓洪的,對嚴紹早有不滿,使君好歹也是青州之主,在加上還有董公相助,難道就無法說動此人出面對付嚴紹?”
“洪家?”焦和對北海郡的世家還真不太了解,搖了搖頭。“那嚴紹麾下強軍數千,區區一世家,家兵最多數百,又頂的了什麽用…”
“不然,前番大將軍何進權傾天下,麾下兵馬何止數萬,最後?還不是死在了區區幾個宦官的手裡…”幕僚飽含深意的道。“何況如今在北海城中,對嚴紹不滿的又何止一個洪家而已,使君應該知道,不久之前嚴紹曾經將遷入北海的居民組織起來,於荒地開荒的事,那裡面有些甚至是各世家的逃戶,那些世家本來是打算把人抓回去的,最後卻在嚴紹的出面乾預下不得不罷休,使君以為,他們就沒有怨言嗎…”
焦和沉默了下,似乎有些醒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