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內來回度步,韓憲的眉頭緊皺。
下面的大小軍官也是相互對視,不發一語,使得帳內的氣氛十分凝重。
此番血戰,各郡兵馬的傷亡都不少,不過這次收獲的戰利品不少,不單是烏桓人從冀州帶來的錢糧,還有那兩千余匹戰馬。雖說其中大半都歸北海郡所有,剩下的根本不足以讓各郡分配,但那只是對一郡之地而言,若是對象換成幾個人,就等於是天文數字。
這時戰馬的價格很高,即便是較劣等的戰馬,至少也要九十多斛糧才能換到。一個郡守或都尉一年的俸祿才多少?一百多匹戰馬,就算是用最低價來換算,也相當於上萬斛糧,足夠把青州的大小官吏喂飽,所以到是沒什麽人對鬲城之戰的結果有什麽抱怨。又因為樂安跟濟南國的兵力本來就不多,還需要防備黃巾趁勢鬧出亂子,嚴紹便讓這兩地的兵馬暫且先回去,對此各郡也是同意了的。
至於北上冀州的事,各軍到不是真的沒有抱怨。
只是嚴紹打著‘免得烏桓人再來’的旗號,加上念著冀州給的好處,半推半就的,也就從了...
韓憲便是其中之一,那一百多匹戰馬,早已被換成了許多錢糧分發下去,把他跟下面的軍官們喂的飽飽的。
誰想才剛允了沒多久,齊國那邊就有命令傳來,讓他立刻帶著兵馬回去。
韓憲答應下來時,並不是沒有想過臨淄那邊的反應,只是被錢糧迷了眼睛,再加上嚴紹保證能得到朝廷的旨意,也就答應了。
因此臨淄的命令道了後,他一下就進退維谷。
“將軍,有嚴使君的使者來,想要面見將軍...”就在帳內氣氛凝重時,一個親兵走了進來稟報。
“哦?快請進來!”韓憲精神一震,連忙擺了擺手。
“是!”
不多時,一個文人已經從外面走了進來。
“鄙人黃渙,見過將軍...”
“先生不必多禮...”對嚴紹的使者,韓憲也不敢失禮。“不知先生此來何事?”
“此番血戰,我家主公對將軍多有感激,常雲若不是將軍,此戰只怕就有些難辦了,因此特意命我帶些薄禮來酬謝將軍...”說著黃渙拍了拍手,就見有幾個軍士扛著箱子走了進來,帳門外的親兵彼此看了一眼,居然沒有阻攔。
那幾個軍士一搖一晃,箱子十分沉重,落地時,韓憲等人的心甚至跟著一塊跳動了一下。
“使君實在是過客氣了,鬲城之戰明明是出謀劃策的結果,這叫憲如何敢當...”話是這麽說,韓憲跟其他人的目光卻不由得瞄向了箱子,他又不是傻子,哪裡猜不出裡面裝的是什麽。
黃渙注意到了這點,微微一笑,那幾個軍士也依次將箱子打開。
看著裡面擺的滿滿的金銀錦布,帳內諸人的心也跟著跳動了下。
“這...”
“此番北上,還有許多地方有勞將軍...”
錢財動人,韓憲摸向箱子的手卻僵硬一下。
看著韓憲的表情,黃渙心中一笑,故作不知的問道。“將軍表情有些不對啊,可是有何心事?”
韓憲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把自己的顧慮說了出來。
也沒辦法,若是不聽臨淄的命令,現在還好說,等回了臨淄,怕就要有無數雙小鞋穿了。
聽完了他的話,黃渙沉吟了一下,而後才道。“本來以渙的立場,是不該多嘴的,然而這次卻是不得不多說一句,將軍有些糊塗了...”
韓憲聽了也不動怒,而是連忙道。“還請先生解惑...”
“按理說,將軍是齊國的將領,理應聽從焦刺史的命令,可是北上援助冀州卻是朝廷的意思,將軍又何必遲疑?”說著黃渙看了一下外面,等到韓憲擺擺手,撤走了門外親兵後才繼續道。“自然,若是這麽做,等回了齊國後,將軍難免受到排擠,只是將軍想想,自焦刺史到任,親巫祝而遠君子,青州亂象叢生,將軍也是青州人,看在心裡難道就沒有絲毫感想?”
“何況我家主公此番乃是為了大義,是為解冀州百姓於險地,而焦刺史此番行為卻是為了私怨,置百姓於水火而不顧,其人此番作為,將軍覺得他還能在青州呆多久呢...”
聽了這番話,韓憲沉默下來。
至於黃渙,卻是撚須微笑。
他這次來,可不只是為了送錢來的而已...
——————————分割線——————————
砸東西,砸東西,砸東西...
這段時間來,焦和已經不知道砸了多少東西,府邸內的下人也都避讓著,生怕被這個暴躁了許多的主人給抓住。
“那個韓憲,他怎麽敢這麽做!”
也不怪焦和如此暴怒,之前嚴紹把樂安跟濟南國的兵馬都解散,允許他們回到各自的郡去,唯獨扣住了平原、齊國跟東萊三郡的兵馬,打算領著這些兵馬北上救援賈琮。
如今焦和跟嚴紹已經勢成水火,再加上又恨先前賈琮通風報信,怎麽可能會允許自家的兵馬去幫嚴紹跟賈琮的忙,才剛收到消息就已經命負責領軍的將領韓憲率兵回來,尤其是那五百騎兵,那可是整個齊國最精銳的兵馬。
誰知道那韓憲接到消息,卻根本不假理會,甚至還來了一句‘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直接便回絕了他的命令,下面的其他將領也都是陽奉陰違。
看著焦和暴怒的樣子,一旁的幕僚歎了口氣。
韓憲會拒絕焦和的命令,到不只是黃渙先前說的理由。焦和是個清談文人,對武人本就不怎麽重視,何況平日裡只是親近巫祝,齊國的許多將領在他眼中甚至還不如一個尋常小吏。
再加上這人無能的可以,青州雖然亂象叢生,可是韓憲等戰將在他手下居然沒立下過半點軍功,反倒是敗仗打了不少。最後韓憲他們會選擇支持誰,也就不難理解了,何況這次還有朝廷的命令擺在那。
其實何止是齊國的將領們,就連那幕僚也是滿腹抱怨。
無論是誰,都不會喜歡被一個神棍給壓在下面的。
不過看著焦和暴怒的樣子,幕僚猶豫了下,還是開口道。“使君不必動怒,那韓憲如此不識抬舉,等他回來了,使君好好收拾一番也就是了,當前最要緊的還是阻止嚴紹北上的事...”
“還能如何阻止,朝廷已有命令,那韓憲又不聽令!”說到這裡,焦和已是雙目赤紅。
那幕僚微微一笑。“韓憲雖不聽令,可是還有別人...”
“誰?”
“東萊刺史蔡起...”知道眼下焦和的性子有多暴躁,他也不賣關子,直接道。“那蔡起本就對嚴紹多有不滿,使君完全可以寫信給蔡起,命他把軍隊召回,韓憲不回,只是因為各郡兵馬都在,若是東萊郡的兵馬沒了,其心必頂動搖!”
何況不是每個人都想跟焦和對著乾的,韓憲敢,他手下的將校們也敢?
焦和大喜,立刻提筆寫了封書信給蔡起。
那蔡起的確是對嚴紹多有不滿,接到焦和的書信後,立刻以東萊亂起為由,派人去鬲城打算把軍隊召回。只是就在兩人滿心期待時,東萊兵馬拒絕回軍的消息卻如晴天霹靂一般,令兩人暴跳如雷。
嚴紹既然能算到焦和,又怎麽可能會算不到蔡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