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楷聽得是眉頭緊鎖,道:“你繼續說下去。”
秦檜又道:“其實這一現象,很多人都Zhīdào,我朝每每針對土地變法,均告失敗,臣以為其根本原因並非全是法之失,而是在於地主們的反抗。然而,地主也是民,與農夫無異,為什麽這不到一成的百姓竟然能夠反對朝廷造福其余的八成百姓,原因很簡單,就是在地主中間,絕大部分都是朝中大臣,即便不是,也與這些人有著莫大的關系,這些官員在朝中的地位斐然,正是因為他們的勢力,才造成變法的失敗。”
趙楷嗯了一聲,道:“你說的很對,朕曾也親眼見到過。”
秦檜道:“而如今在皇上英明的決斷下,以前的舊官僚已經全部伏法,他們的田地也全部歸還朝廷所有,他們雖然是官,但同樣也是我朝名列前茅的地主,如果此時針對土地變革,無疑似乎是最Hǎode時機。”
這道理很簡單,就是趁著這些新上任的官員還沒有鞏固自己的權力,趕緊開始變法,越往後拖,變法遭遇的阻力將會越大。
秦檜又再繼續說道:“樞密使以前曾說過,土地能夠產生利益,那麽可以將其視為貨物,在新法當中,提倡的是貨物的自由買賣,強行抑製土地兼並,等於是阻礙貨物的流通。”
趙楷轉目望向李奇。
李奇點頭道:“我是這麽說過,現在同樣是這麽以為的,合法的土地買賣可以增強貨幣的流通,我絕不讚成抑製土地兼並,這是一種違反經濟自然規律的錯誤做法,也是很難阻止的了,但前提是要在公平的環境下,而非巧取豪奪。”
秦檜道:“對於樞密使的看法。微臣也深表認同,但是地乃民之根本,沒有土地的百姓,他們就好像沒有扎下根,這也是民變的主要的原因,所以,臣覺得對於土地的兼並,朝廷還是要加以限制,朝廷可以制定一套規則,在規則范圍內。你可以買賣土地,但是在規則以外,你若想要兼並土地,就必須付出高昂的代價,將最終的選擇權還是交給百姓和地主去自行處理。”
趙楷道:“你說的規則就是增田稅?”
秦檜道:“正是,這增田稅雖然已經漸漸在我國推行開來,但是由於當初朝中始終有反對的勢力,故此,推行的不夠徹底。而且當初的增田稅也不夠完善,還存在的許多漏洞,但是微臣以為,這增田稅將大有可為。”
趙楷點了下頭。道:“那你快詳細道來。”
“微臣遵命。”
秦檜道:“關於增田稅,簡單來說,就是地稅隨著土地的增長,而成倍遞增。如果按以往的算法,一畝地的稅收是十文錢,那麽十畝地就是一百文錢。但是采用增田稅的話,那麽十畝地的地稅Kěnéng會是一貫,甚至十貫錢,在這種稅制之下,地主在兼並或者買賣土地的時候,就會更加慎重的考慮清楚,當他們手中的土地達到一定的數量時,再多的土地對他們而言,就成為了毒藥,因為成倍遞增的稅收,會讓他們入不敷出。
朝廷可以將增田稅作為平衡地主和農民的主要手段,土地越多就意味著稅收越多,錢還是流入了朝廷手中,而朝廷可以拿著這一部分多出來的錢,去彌補農民的損失,以求達到兩邊平衡。
另外,微臣建議在增田稅當中,添加兩個新內容,其一,就是應該將田和屋分開來規劃,因為如果將增田稅用於屋地上,這會阻礙新法,在新法的規劃當中,將會采用大量的非耕地,打造成工業區、商業區,在這方面,朝廷應當多多鼓勵商人利用這些荒蕪的土地,故此,當放寬地稅,而且如果某一個地主雖然握有大量的土地,但其中只有少部分的耕地,多半都是沙地的話,不能產生利益,增田稅對這種人也不公平。
其二,就是關於朝廷近來收回的土地,微臣建議當將這些土地租借給附近居住沒有土地農民,但是對於這些歸朝廷所有的土地,若是采用增田稅的話,那對於雙方都不公平,因為朝廷就是地主。所以,微臣想了一套新的稅制,以前我們都是按畝數來抽稅,也就是一畝地必須得少繳多少糧食上來,如此一來,如果碰到天災,百姓將會面臨雙重打擊,於民於國都不利,為了避免這一點,朝廷可以按照每年每畝的收入,抽出稅收,例如,如果某一人今年的糧食收入是一百石,朝廷就抽取十石的稅收,明年是五十石的話,朝廷就抽入五石的稅收,這樣的話,稅收將會變得靈活起來,也方便調控,當然,朝廷也必須設定一個最低限額,鞭策農夫耕地,但是這限額不需要很高,而且在天荒的時候,也可以給與補助。”
秦檜言罷,不少大臣們紛紛點頭,很明顯,秦檜的這一系列建議,都是造福窮人,而如今站在這殿上的大臣們,多半都是寒門子弟出身,他們不僅讚同秦檜的意見,而且心裡也對秦檜生出不少好感,覺得這宰相非常有遠見。
趙楷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道:“諸位愛卿對於秦少宰的建議,可有異議?”說著他目光瞥向李奇。
看我作甚?李奇緩緩的低下了頭。
奇怪,他難道一點意見都沒有?這不Kěnéng呀,平時只要一提到有關任何利益方面的事宜,他都是滔滔不絕,今日怎地這麽老實?趙楷眼中閃過一抹疑惑。
然而,秦檜也對李奇的三緘其口,感到有些困惑。
鄭逸突然站出來道:“啟稟皇上,微臣非常讚同秦少宰的建議,但是有一點,朝廷必須要認真考慮,增田稅雖然靈活,但也因此變得很複雜,例如良田和荒地,耕地和非耕地,多少畝開始遞增稅收,才能夠平衡到農民、地主、朝廷的三方利益,一旦出現漏洞,反而會弄巧成拙,這一切都需要大量的數據才能支撐起來,所以,微臣建議朝廷應該慎重處理。”
“嗯,三司使說的很Bùcuò,這必須要仔細權衡,不能有絲毫失誤,否則一切努力將會前功盡棄。”
趙楷說著又瞥了眼李奇,見他還是沒有說話的意思,暗想,這廝不會真啞巴了吧。又道:“但是土地兼並一事已經刻不容緩了,朕不想再拖了,秦檜。”
“微臣在。”
“此事就交由你負責,另外,商務局,三司,工部從旁輔助。記住,當朕看到這份計劃時,希望你們同時也能夠拿出足夠的理由來說服朕,否則,朕將會視你們玩忽職守。”
“微臣遵命。”
鄭逸、白淺諾紛紛唱喏。
李奇微微低著頭,眼角瞥了眼秦檜,暗想,這家夥還真是一個人才,竟然從我身上偷走了這麽多東西,還有利用我的經濟學來鞏固權力,TMD,乾的真是漂亮啊!
秦檜這麽做看似為國為民,大公無私,其實不然,但凡每一個新上任的宰相,他們都會立刻拿出一套政策來,博取民心,當初的王黼同樣也是這麽做的,也贏得了百姓的擁護。
而且,秦檜非常具有針對性,前面李奇搞變法的時候,雖然他說的是為天下百姓造福,但其實他主要還是為了富人服務,因為這樣他就能更加從容的掌控全國的經濟,利於變法,而且他的理念就是用富人去致富窮人。以至於當時整個東京的富人幾乎都是支持李奇的,不過因為前面那場運動,李奇的這些支持者,也是損失慘重,這也是李奇當時不願意上朝的原因之一。
但即便如此,留下的富人還是以李奇馬首是瞻,秦檜心裡明白這一點,他也沒有想過從李奇手中奪取過來這部分勢力,因為這太困難了,索性就將目標轉向了窮人階級,而增田稅就是他收獲民心的主要手段,因為增田稅不管多麽的完美,還是抑製了富人的財富增長,但是卻大大減輕了窮人的壓力,而且,他還能夠從李奇手中獲取了一部分的權力, 也就是關於變法方面的。
即便李奇Zhīdào秦檜的目的,但是他沒有表現的非常憤怒或者鬱悶,反而非常從容淡定,微微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意。
趙楷突然將目光轉向白淺諾,道:“經濟使。”
白淺諾努力的深吸了一口氣,才站了出來,道:“微臣在。”
李奇眼皮稍稍一抬,眼中閃過一抹擔憂,他其實已經料到白淺諾在今日一定會有所作為,因為她在朝中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單體,她身上也背負著巨大的壓力,她必須要趕緊表現自己,來緩解這股壓力,為自己,同樣也是為趙楷證明,任命她為經濟使是正確的選擇。
但也正因為如此,李奇擔心白淺諾會急功近利,弄巧成拙,為此他昨晚還打算去找白淺諾,但是最後還是打消了這念頭,既然白淺諾已經坐上這個位子,那必須得面對這一切,他也不能時時刻刻的護著她,所以,這還得白淺諾靠自己去改變那些的對她負面的觀念。
趙楷笑道:“相比起秦檜的奏章,你的奏章更加令朕感到好奇,朕非常清楚的記得你奏章裡面的一句話,生產除冗兵,選舉除冗官,前二者之合除冗費,朕應該沒有記錯吧。”
白淺諾道:“皇上記得沒錯。”
“那你就先說說何謂生產除冗兵?”
白淺諾頷首答道:“微臣以為生產才是國之根本,也是國之大計,一切的一切,包括前面秦少宰提到的增田稅,都是基於在生產之上,沒有生產,任何辦法都是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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