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桃慌忙回過頭來,臉色有些泛紅,道了一聲:“班主姐姐。”
“你怎麽了?”
小玉桃道:“檀板兒帶了一個人進來,我……我只是有些好奇。”
商雪袖歎了口氣道:“你也不小了啊,怎麽還和一個小姑娘似的?”
她心裡想,或許小玉桃真的是長得太自由自在了些,除了唱好戲,旁的沒有人去管她,又有那麽一個事事都幫她做好的哥哥,而自己,卻早早就學會了看人臉色……想到這裡,也覺得無可奈何,道:“偷偷摸摸看人對人家不尊重,這樣的行為也不甚端莊。你若想看,跟我說一聲就行了。”
小玉桃似乎沒有聽見前面的、只聽到後半截一般,雙眼發亮道:“班主姐姐,我想跟你看看那是什麽人。”
商雪袖本已經很少皺眉了,聽了這話忍不住側了頭揉了揉眉心,道:“既然如此你跟在我身後吧。”
她推門而進,入眼的是一個穿了一身白衣的少年。
那少年原本背門而立,聽到門聲轉過頭來,看到商雪袖露出了一副高興的樣子,道:“商班主!”
“是你?”商雪袖有些訝異,雖然當初只有一面之緣,但她是能認出昔日偷偷爬上船的男孩子。
不到兩年,少年明顯的抽了身條,長成為一個面目清俊的佳公子了。
“徐公子……”
佳公子頗不自然的清咳了一聲:“你還記得我的姓啊。”
商雪袖道:“自然,不是你自己說你叫徐治麽?”
佳公子道:“是,但我現在也不叫徐治。”說完神色反而有些忸怩,雙眼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斜瞥著旁邊,就是不肯看商雪袖,更不肯與一直盯著他的小玉桃對視了。
他的眉毛並不像別的男孩子那樣又粗又濃,反而有些淡淡的,如霧中柳葉一般,因為小玉桃那樣露骨的看著他,他似乎有些生氣了,嘴唇略微嘟了起來,這樣就顯出了還沒有完全消退的嬰兒肥。
商雪袖不禁心中一笑,這還是個孩子呢,不過這樣好看的少年,就算是商雪袖也沒見過幾個,她突然明白為什麽小玉桃剛才在門口偷瞧了。
她向旁邊的小玉桃使了個顏色,小丫頭正看徐公子看的發呆,反而沒看見商雪袖神情。
商雪袖心裡暗自發笑,略大聲道:“玉桃兒,你先出去吧。”小玉桃才如夢初醒一般,臉色漲的通紅,急忙開了門出去,走出幾步,又回過來把門掩上,這空檔兒還不忘了再瞄徐治幾眼。
商雪袖像當時在船上那樣給他倒了茶,那天她差了人將徐治送回家去,沒多久便收到了回信,說是差事已經辦完了,現在看到眼前的少年,對他的來訪頗覺意外,便道:“徐公子當年回家可還順利嗎?如有得罪的話,還望海涵。”
一聽這話,徐治本來姣好的面目頓時有些咬牙切齒起來,他狠狠的瞪了商雪袖一眼道:“都是你,你把我送回去,後來我過了好些時日才又逃了出來!”
商雪袖瞠目結舌道:“你……你怎麽又逃了?”想了想,或許大戶人家家庭複雜,有那種失了依靠的孩子其實在家裡過的一點都不好,反而備受欺凌,不由面露同情道:“你家人對你不好?你兄弟姐妹欺負你了?”
“你……你想什麽呢!”徐治露出又羞又惱的神色道:“瞎說什麽,哪有此事!”
“那你怎麽又跑了?”
“還不是因為你不收我嗎?”徐治憤怒的指責起來,道:“我為了唱戲,所以又跑啦。”
商雪袖沒想過這位徐公子如此執著於唱戲,一時無語。
“算了,我不怪你。”徐治撇嘴道。
“你本來也不該怪我啊!”商雪袖道:“我是為了你好啊,你家人看你不見了得有多著急啊?”
“等
我唱出名了他們就能看見我了!”徐治爭辯道:“全天下的人都能看見我。”
“行行行。”商雪袖又一次揉起了眉心,如果每天都這樣皺眉頭,早晚出一臉褶子,她不知道怎麽就和這小孩兒爭論起來,便道:“那你現在唱出名了沒?”
徐治的臉上又浮現出詭異的紅色。
商雪袖心道,不過才兩年的功夫,他又能學到什麽呢?這話問的到底還是失了寬厚,便委婉道:“沒出名便沒出名吧,你家人知道你的下落麽?”
“誰說我沒出名啦?”徐治又生氣起來,道:“我出名了!”
商雪袖眨眨眼,道:“我沒聽說過有個叫徐治的伶人。”
“我不叫徐治!”徐治哇啦啦的喊了起來,他真的要氣死了:“我叫,我叫……”說到這裡,聲音逐漸低了下去,“哎,我的藝名是‘小商雪袖’……”
說完他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 臉上紅的猶如蒸熟的蝦子,聲音小的都快聽不見了。
“哎?”商雪袖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伸出手指指著徐治道:“那個‘小商雪袖’是你?”
“指什麽指啊……一點都不矜持,看你這一副快要跳起來的樣子。”徐治悶悶的硬是抬了頭對著商雪袖道:“是啊,我就是那個……‘小商雪袖’。”最後話音又沒底氣的低落了下去。
商雪袖是知道這個名字的。
她到了上京,演了沒多久,便有南邊兒的人說,一路之上,新音社在哪處演完,隔了一段時間,便必定有班子演她的戲,打的是“小商雪袖”的名號,專門演商雪袖唱過的小折子戲。
旁的角色姑且不論,但私淑她的那個旦角兒,據看過的人說的確是極好的,除了武戲不仿,其余的都演得來。
她本來在上京停留那麽久,也存了想看看這位“小商雪袖”到底是何方神聖的心思,但是這個人如同失蹤了一般,她在上京的期間這個叫“小商雪袖”的伶人一場都沒演過,她就想著是不是因為她這個正主兒還在上京,不好意思掛牌。
南下後她行至中途的時候還聽說過來自上京的消息,說那“小商雪袖”從新音社離開上京以後,重又掛了牌,因為聲腔模仿的像,所以極受追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