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時,李玉倒愛她這吃醋的小模樣,常常出言哄幾句也就罷了,只是今晚,她這話音一落,李玉卻一反常態,道:“你的確不能和她比。㈧㈠ 中Δ文網*┡⒈”
綠牡丹一瞬間臉上又白又紅,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半晌方道:“自從奴家進了都護府,一口水都得仰仗著老爺夫人,夫人瞧不起女伶,覺得我們一個個都是下賤坯子,我們哪還敢開口唱戲?也就是在爺這裡,偶爾唱了給爺解悶兒,更別說練功……”她說到這裡抽出帕子擦了眼淚,嗚嗚咽咽的道:“早就全丟下了!這會兒爺倒說奴家不如外面兒的,早知道當初為什麽要抬奴家進來?”
李玉也不知道當初怎麽就換了綠牡丹!
看到綠牡丹在眼前啼哭,愈的煩悶,隻得又喝了一杯酒。
綠牡丹見他一杯接一杯的喝,也不是辦法,今晚上這麽難得,她可不是過來陪酒的,便收了眼淚,靠在李玉身邊道:“奴家又不是拈酸吃醋的人,大人即看中了哪個女伶,抬進來就是了,奴家多一個妹妹一起伺候大人,高興還來不及呢!”
李玉拿在手裡的酒杯一頓,他已經有了酒了,但迷迷糊糊中卻也知道,現如今,他錯失的美人兒不是這麽容易就能抬進後宅的了。
但更多的卻是困惑,當年在台上,若不是蕭六的那位內眷提了那麽一句,他的確看不上那個青澀的九齡秀。
收了綠牡丹之後,他第二天曾差人去打過賞,結果才知道牡丹社已經當天就離開霍都了,那會兒他還怪牡丹社不識好人心,沒多久就扔到了腦後——直到後來一次在蕭園,偶然遇到九齡秀,才知道她跟了蕭六。
說實話,當時他不是不得意的!他尋思著大抵是因為他搶在頭裡把綠牡丹收入後宅,蕭六才不得已要了九齡秀。
現在想想,蕭六豈是那種將就的人!
這才幾年啊,一塊璞玉就被他琢磨的光華四射,他眯起醉的有些泛紅的眼睛,看了看綠牡丹,也是美的,但不過是個尋常的早失了靈氣的美妾而已,已經不能和現在的九齡秀比了。
“爺……”綠牡丹看他有了醉意,“爺——”兩隻手便抓著李玉的胳膊,晃動起來,抻著長聲甜膩膩的道:“到底是哪位妹妹啊,說出來也讓奴家見識見識。”
她力氣本來就小,哪能晃得動李玉,反倒將自己胸前晃得波濤洶湧。
李玉手裡的酒被綠牡丹晃得撒了大半,乾脆把酒杯扔了出去,一把將綠牡丹壓在下面,道:“哪個妹妹,你那個九齡秀妹妹呀!”
綠牡丹被壓倒在榻上,心中還來不及竊喜,聽到李玉這麽一句話,愣怔怔的沒了反應,道:“九齡秀?”
幾年前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她知道小齊班頭放跑了九齡秀,內心其實是有些高興的。
或許是覺得九齡秀不應該擁有她綠牡丹夢寐以求的那種使奴喚婢的富貴日子,或許是覺得九齡秀走了,這樣的機會就應該輪到她。
結果就像她期盼的那樣,還不到中午,都護府的一位師爺就帶著李大人的帖子和轎子,那帖子上寫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
弄錯了!李大人原本要納的就是她綠牡丹!
那一瞬間,她的脊背又高高的挺直了起來。
別以為她不知道戲班子裡那些人背後都在說什麽,說她還不如九齡秀,怎麽可能?
她二話沒說,毫不留戀的上了轎子。
這麽長的時間過去了,長到她幾乎忘記了“九齡秀”的名字,可今夜突然又從李玉的嘴裡聽到了這三個字。
她渾身都在涼,聽到一個不像自己的聲音在顫聲的問:“她……她還在唱戲?”
李玉醉的五迷三道,早已感覺不出來平日只要被壓在下面就軟成一灘水的綠牡丹此刻身子都是僵硬的,口齒不清的回答道:“那個風靡天下的新音社,班……班主就是她……九齡秀……”說話間覺得綠牡丹那綠綢抹胸甚是礙事,一把就扯了下去。
綠牡丹抖了一下,還是把兩隻玉脂一樣的胳膊環到李玉的脊背上去,道:“爺糊塗了,聽人講,那新音社的班主是個叫商雪袖的。”
“爺才沒糊塗!”李玉撐起胳膊,看著綠牡丹,道:“那個就是九齡秀。”說完又重重的壓在綠牡丹身上,用力的聳動著。
綠牡丹閉了閉眼,壓住了心裡那股莫名的情緒,迎合著李玉,一時事畢,她翻身坐起,正要叫水,卻聽李玉兀自趴在那嘟嘟囔囔,她便湊了過去,卻是一會兒“九齡秀”,一會兒“商雪袖”的。
她嘴角歪了歪。
不知怎麽的,綠牡丹就想起了那年在船上,九齡秀那聽起來十分幼稚的話。
戲,她綠牡丹是唱不下去了,那會子心心念念都是找個富貴人家委身;可九齡秀不一樣,她就只知道、隻喜歡唱戲啊,所以現在才能變成名聲那麽響的“商班主”吧。
伶人有伶人的活法,到了都護府的後院,又是另一種活法,她咬著牙撐下來了,和那些姬妾們明爭暗鬥,討好夫人,連夫人生的那個丫頭片子都要討好!後來, 她終於爬到了姨娘的位置,有了一個名份。
對九齡秀,奇怪的是她腦海中沒有任何嫉妒或不甘的想法,隻覺得以那個小丫頭的執拗勁兒,有此成就,本該如此。
綠牡丹的雙眼瞥過李玉,李玉正好也睜了眼看她。
看了一會兒,李玉又帶著些厭棄的合上了雙眼,道:“惜乎當時不識得璞玉!反推與蕭六之榻!”
說完,還把腦袋也轉過去了。
綠牡丹氣的渾身涼,直到穿好了衣服還直抖,直想把李玉拽起來大聲說一句:“上了蕭六爺的榻又怎麽樣,人家現在成了角兒!要是跟了你還不是像我一樣變成魚眼珠子!憑你也配肖想!”可李玉說完那句話便打起了呼嚕,一聲比一聲響。
綠牡丹也不叫熱水了,拿起手裡的帕子胡亂給他擦了一把,又套上了褲子,想了想又往熏籠裡丟了一大塊熏香,自己則快步跑出門去,邊跑邊道:“爺既然看中了外面的人,抬回來就是,做什麽對奴家橫挑鼻子豎挑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