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雪袖看著他開始脫那身看起來極其複雜的盔甲,大吃一驚道:“你別脫啊,和衣歇一會兒,你……我不會穿這個東西啊,到時候你怎麽穿上啊?”
悶悶的笑聲從連澤虞的胸膛裡發出來,他已經抬腿上了床,一把攬住了商雪袖道:“你總要學會為我穿衣的啊。”
商雪袖反身抱住了他,沒有盔甲在中間阻隔,來自他身上的熱就蔓延了過來,她輕輕的道:“好希望以後你都不用打仗了。”
話音剛落,就感到他寬大的手掌撫摸著她的後背,他的唇落在她的頭頂,道:“阿袖,這場戰事,你為我做的太多,謝謝你。”
商雪袖搖搖頭,並沒有說話,那麽一丁點兒的付出,對她來說已經得到了無數倍的回報,而且她從來沒想過會有什麽回報,可上天卻給她太多驚喜。
她的阿虞,給她太多。
她眼睛裡的阿虞眉毛長而挺,看著自己的樣子那麽珍視而愛惜,她的手和他的手一直交纏在一起,這一刻那麽安心。
她醒的時候,已經人去屋空。
昨夜他那樣纏著她唱曲給他聽,隻一句“被糾纏”還沒唱完,整個人便也被他糾纏住了。
後來呢,頭髮也糾纏在一起,手指更不要說,一直被他掌控著交握著的,還有……
那是怎樣的糾纏呢,她的唇舌和他的唇舌,她的手臂和他的手臂,她的身體和他的身體,似乎怎樣勾連都不夠,怎樣貼近都不夠。
他說,阿袖,你回霍都吧,等我平定了上京,叫人來接你。
她便忍不住用雙臂勾住了他的身子,為的只是能將臉埋在他胸前,好像這樣能忍住眼淚一樣。
若知道她沒有想過跟他去上京,他可會難過和失望麽?
可他是多麽聰敏和敏銳的人啊,自己的一舉一動,那一瞬間的僵硬和小小的不舍,他都能體察得到,只是歎了口氣,卻擁抱她更緊。
商雪袖的心中若說不惆悵,是假的,可是還未及惆悵,便已被牽掛佔滿。
她下了床,愣怔了一會兒,起身看向那副畫,上面的連澤虞仍舊微微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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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傳謀在大帳中一把把急件扯個稀爛,罵道:“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若不是她,柳家怎麽會有此滅族之禍!”
急件是由宮裡加急派出的,是麗貴妃責問為何戰況遲遲沒有進展。
按照原先的計劃,石城關眼看就要斷糧了,不過三五日的功夫,一定能攻下來。可他怎麽會知道一夜之間守城的將士又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愣是又抵擋了這麽多天?
柳傳謀心裡此刻也有了定論,連澤虞那支兵定然西進去了,壓根就不是什麽要前後夾擊他的計策,所以他更加要打下石城關,北入上京“勤王”!
正謀劃間,柳平波大踏步的進來,一臉氣急敗壞的樣子,道:“父親!西都……西都被連澤虞破了!”
柳傳謀一下子就厥了過去。
柳平波喊了隨軍的大夫,折騰了好半天才把柳傳謀弄醒,幸而不是中風之症,柳傳謀躺在床榻之上,流下了兩行老淚,道:“是為父害了你……你姐姐……”
看著柳傳謀瞬間老了十歲,柳平波也再不好跟他說什麽噩耗了。
那群被放走的伶人,若是被父親知道他們拿著他的令牌,通行順暢的進了西都,一路上憑著《生死恨》和《春閨夢》為太子爭了無數人望,《春閨夢》更是被傳為唱破了西都的城門,恐怕父親就要活活被氣死了。
柳平波也不怨麗貴妃。
時也運也。
最初,時運是站在麗貴妃那邊的。
麗貴妃發動也的確挑了最好的時機,連澤虞領兵在千裡之外,皇上突然在麗貴妃的宮內發病,昏厥了過去,她當時就封鎖了消息——太子輔政十年,本來就根基極穩,若不出意外,她的那個小皇子想登上皇帝的寶座,想都不要想!
難道還要等著連澤虞大勝回京,重新穩定局勢嗎?
父親和他接了麗貴妃的信,也立刻意識到了這機會稍縱即逝,為了這一天,他和父親在上京部署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銀子!
他們立刻傳信讓麗貴妃下旨令太子隻身返京,接管禁宮,控制朝臣——有些個不識抬舉的,殺了便是,禁衛頭目和上京的守軍將領早已換成了柳家的人,還怕什麽?
太子返不返京早就不重要了,一道旨意下來讓三皇子繼位,大事就定下來了,至於平息後面的不服和風波,是他和父親的事,養了這麽多年兵,為的是什麽?
可後來卻越走越艱難,仿佛一切運氣都用盡了一樣。
誰也不知道本來被囚禁的蕭後怎麽就突然從禁宮裡失去了蹤影!
她跑了就跑了,同時消失的還有太子妃, 倆女人也不算什麽,但是,和她們一起消失的還有禦璽……
他和父親這邊也不順利,石城關遲遲未破,西郡原本還在觀望騎牆的人被一個小戲子唱的站到了太子那邊兒……
柳平波揉了揉太陽穴,這檔口,他不能只顧著怪誰了,想好對策才是最重要的事。
事情還沒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得知蕭後失蹤,他就已經派了密探全上京的搜查。
如果能最後拿住蕭後和禦璽,還是他們的贏面兒大……但是他要和父親合力破了石城關……不能被連澤虞和丁兆龍合起來包了餃子……
可情勢太不樂觀了,他們的糧草……也岌岌可危了,後方失守,便再無一城一鎮支撐柳家的軍隊,沒有糧草,別說打仗了,恐怕只能等著餓死!
他額頭上青筋顯露,道:“傳口信過去,請上京的童將軍火速出兵夾擊石城關!”
李玉雖然並不干涉西都內務,但那麽多兵坐鎮西都,也難免讓西都眾官員壓力倍增,因此辦起事來格外的賣力,不過十來日的功夫,西都已經恢復了些許元氣——這少不了柳家的貢獻。
柳家被抄了,從中非但搜出了無數財物,還有若乾違禁之物,和柳家沾親帶故的一律都被捋了一遍,明裡暗裡由柳家做東家的商鋪也如同篩沙子一般被篩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