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天牢,實建在地下,所以地磚縫中是濕腐的青苔。E小Ω┡說Ww』W. 1XIAOSHUO.COM眼淚滴了下去,瞬時便浸潤了下去。
她說:“六爺,可我委屈,我這裡委屈。”
她抽泣起來,雙手幾乎要將胸前的衣襟抓破了。
蕭遷雙手不由得握緊了,鐵鏈便響動起來,良久他才緩聲道:“身體可受刑罰?”
他一樣樣的問了過去,從手指,手腕到手臂,再到肩膀,從脊背到腰身,再從腿到腳腕、腳踝,語氣輕緩而溫柔,更帶著別樣的珍視,直至商雪袖都一一否認,蕭遷才松了一口氣。
可他看著商雪袖的眼神卻更加憐憫。
身體不曾受刑,卻屈招了……
他認識商雪袖的時間,比這位皇上更久,不會有人比他更了解商雪袖。
那是個多麽豁得出去的姑娘,又是個何等堅毅的姑娘,她到底遭遇了什麽,蕭遷雖然不知道,可也猜得出,或許並不比他這樣被抽鞭子上刑輕松。
想到此,蕭遷又想起了賽觀音,目光中露出了懷念和希冀之意,這輩子,恐怕是再也見不到她了。
可他還是又問道:“你後悔麽?遇到我。”
商雪袖抬起頭,一絲遲疑都不曾有過,便搖了頭。
“六爺,我不後悔。”
她明知道連澤虞就在她身後,也明知道,原本已經所剩無幾的情份,禁不起她這樣的回答。
可她仍自不能違背自己的內心。
就算是為了這份情。
連澤虞摔了牢門而去,商雪袖聽到身後傳來“哐當”的一聲巨響,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片刻沉默之後,商雪袖終於痛哭失聲。
連澤虞不懂,若她不曾遇到蕭遷,終此一生,她都只能是“九齡秀”,只能是商秀兒,不會成為那個能遇到太子殿下的“商雪袖”!
那個技藝到了頂峰的高度、可以為阿虞盡些微綿薄之力、可以吸引他的目光的“商雪袖”,明明是蕭遷造就的。
若非如此,就算是平平安安過了一生,可遇不到阿虞,又有什麽意思?
除去明劇,除去她名動天下,就算是只為了這份短暫擁有的情,哪怕那一晚的事情是真的,她也不能後悔,不願後悔,也不該後悔。
她不後悔。
正是因為這樣,她才無奈到絕望、絕望到極點,只能伏地哭嚎。
看到商雪袖這樣痛苦,蕭遷目光也茫然起來,人世間,為何苦楚這樣多呢。
這樣想,蕭遷不由得回憶起自己的往事,十數年的掙扎,也真是無奈和難過的時候多,真心覺得歡快的時光竟是屈指可數。
若真如此,死了也不算是什麽,或許是解脫吧。
蕭遷清了清嗓子,道:“商雪袖。”
他看到商雪袖茫然的睜著一對淚目看著自己,他輕聲道:“你知道‘賽觀音’是什麽意思麽?”
商雪袖並不知道六爺為何這當口提起了賽觀音。
“她本來姓賽,這是個好姓,連著太后的賜名,也是個極出彩的藝名兒。可觀音其名,並不只是說她擅演觀音。”
他微笑著道:“我素日對你鮮少有讚揚,可這實在是我是個別扭的人,苛刻挑剔。”
他道:“觀音,其音入耳,如眼前可見花開,可見明月——其音可觀,才名觀音,商雪袖,你已勝她多矣。”
“既然一直都不後悔,那就努力活下去。”
“不,不不不……”
商雪袖猛地領悟了蕭遷的意思,也終於懂了,六爺,多麽通透的人,他早就預感到了,皇上不會留他的命。
所以直到最後一刻,他還如同在昔日的蕭園裡那樣,問著,等著她給出她自己的答案,還循循善誘,等著她自己尋找內心、明了內心所想,還在扮演著“恩師”的角色。
兩句看似相同的問話,其實都是為了讓她自己從自己的迷宮中開解出來。
既然從不曾後悔過自己的選擇,那就……活下去。
商雪袖跪在蕭遷面前喊了無數聲的“不”,可蕭遷又收回了那短暫的和煦神色,表情再度無悲無喜到了有些冷漠的地步,鳳眸微闔,只有一頭長因為沒有打理而垂了下來,鬢邊已經有了幾絲蒼色,那凌亂破碎又帶著鞭痕血跡的長袍,輕輕的拂動。
蕭遷不再開口,而商雪袖被拖回了南五所。
萍芷看到商雪袖被皇上拖了回來,倒並不怎樣吃驚,原本嬉妃就是皇上親自弄走的,可總覺得有哪裡不一樣,正在細細思索,又聽見屋子裡一陣大聲的吵鬧。
她已然見怪不怪,皇上現在脾氣不好,而嬉妃娘娘的那些話,但凡是個男人都忍不住。
不過片刻,皇上面色極為難看的離開了南五所。
因為有宋嬤嬤和萍芷在這裡打理,這南五所的院子比以前整齊的多。
原先都爬到了窗子上的青藤也被一一剪除乾淨,現在的窗外,不會在夜裡出現枝條張牙舞爪的影子。
商雪袖從屋裡看到連澤虞出了南五所的大門,便喊道:“萍芷。”
這句“萍芷”,也約莫有十幾天不曾喊過了。
她已經覺得有些陌生,更何況萍芷自己?聽了以後嚇了一跳,急忙進了屋子,仍是遠遠的站著,道:“娘娘。”
商雪袖看著萍芷,自然能感受到她態度的不同。
可她實在無人可用, 宋嬤嬤現在不在,可六爺等不得!
六爺隻說讓她努力活著,她也沒存過什麽不切實際的妄想。
商雪袖豈會不知這樣的一場風波下來,她能活下去,就已經是老天眷顧!
出宮恢復自由之身,或者能再度得到阿虞的愛,都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奢望。
她這輩子或許只能呆在這裡了,可不能讓六爺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連個罪名兒都沒有的被皇上悄悄的處死在這裡!
她想到這裡,往萍芷處走了幾步,駭得萍芷慌裡慌張的倒退了好幾步,還緊張兮兮的盯著她的嘴,生怕她說出什麽來!
商雪袖沒有時間和她玩你退我進的遊戲,就再沒向她那邊走,只是放大了聲音道:“萍芷,宋嬤嬤呢?”
萍芷剛回了一句“去浣衣局了”就睜大了眼睛,她突然間就想到了剛才看到的怪異之處是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