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誘餌
睿婕妤低著頭,一手悄悄拽著靈犀,示意女兒不要出聲。她心裡很明白琳妃是借題發揮,雖然自己已經刻意避著敏貴嬪,然而琳妃還是將兩人劃到了同一陣線。
“敏妹妹違了宮規,本宮職責所在,理應責罰,就罰你在這裡跪上一個時辰,靜思己過,你可服麽?”琳妃把玩著自己長長的指甲,慵懶地說道。
薛千柔望著她:“若臣妾說不服,娘娘能不罰麽?既如此,又何必問臣妾的意見?”
“敏妹妹如今盛寵在身,便不把本宮放在眼裡了,要知這后宮浮沉,沒到最後,誰也不知道究竟鹿死誰手。”
薛千柔嫣然一笑,那笑意從面上直達眼底,使得她整個人都顯得十分明媚。
琳妃臉上現出幾分厲色:“敏妹妹大可去皇上面前告狀,讓皇上以為本宮善妒,容不下其他妃嬪。”
“娘娘覺得臣妾不去告狀,皇上就會覺得娘娘心胸開闊,容得下整個后宮了?娘娘連從不爭寵的睿婕妤都容不下,自然是怎麽看臣妾都不順眼了。”薛千柔雲淡風輕地說道,“娘娘不用激臣妾,臣妾不是那等愛哭鬧告狀之人,並不會去皇上面前多嘴多舌。”
不等琳妃答話,又續道:“當然,若有別人議論此事,傳到了長青宮,臣妾也不會阻攔。”
這話隱隱含著威脅之意,此處離長寧宮不遠,雖已快入夜,但仍有宮人往來,她若是被罰跪,此事就算不傳到皇帝耳朵裡,也必瞞不過太后。
上次的事雖然齊寅最後並未責罰琳妃,但太后心中已然認定她是戕害皇裔的凶手,若是以她苛責低位為借口處罰,就連皇帝也護她不得——何況,她苛責的是皇帝寵愛的女人,皇帝肯定也不願意護她。
琳妃想折辱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琳妃臉色一變:“沈意卿,你上次布了那麽大的局,想除掉本宮取而代之,本宮既僥幸未死,自然也不會放過你。本宮狠話放在這裡了,這后宮,有你便沒有我們姐妹,有我們姐妹便沒有你!”
薛千柔這才知琳妃今日刁難是為哪般,本以為她得寵多年,雖性子直率,多少總該有點城府,沒想到竟如此愚蠢,連敵人是誰也沒搞清楚。
“琳妃娘娘若認定了是臣妾,那便是臣妾吧。”薛千柔聳聳肩,“娘娘要罰的是臣妾一人,可否讓睿婕妤和靈犀公主先回去?”
琳妃走下轎輦,冷冷地看了睿婕妤一眼,抬抬下巴示意她離開。睿婕妤默默地行了一禮,緊緊握住靈犀的手,快步離開了。
琳妃走到薛千柔身前,長長的指甲抵在她的面頰,似乎隨時準備將她毀容。
“你雖得寵,到底還是得跪在本宮面前,任本宮責罰。”她隨意在她臉上蹭了幾下,續道,“妹妹進宮不久,這后宮生存之道還得再學一學。如今就跪在這裡,好好想想本宮的話吧。”
她回到轎輦之上,下令擺駕回宮,再也沒有向薛千柔望上一眼。
“娘娘,上次之事或許並非敏貴嬪所為,奴婢覺得……”初雪覷了覷琳妃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說道。
“本宮自然知道不是她。”
“那娘娘為何還……如今她盛寵在身,實不宜與她發生衝突。”何況還是在長寧宮附近罰跪。
琳妃歎了口氣:“若非為了讓幕後之人放松警惕,本宮又何至於與她為敵?那日她替本宮求情,倒是有幾分真心,在這人人落井下石的后宮,也算是難得了。”
“可是今日過後,恐怕她對娘娘……”初雪有些擔心。如今自家主子徹底失了寵,幕後之人尚未查到,
若是再多一個敵人,處境實在堪憂。“放心吧,幕後之人很快就會浮出水面了。”琳妃淡笑,“甘露宮的那一位,可也不是好相與的,就算咱們不查,她也會追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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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千柔言而有信,並未拿被罰跪的事向齊寅訴苦,一是為了保護睿婕妤和靈犀,二來她覺得此等小事,犯不著大張旗鼓地告狀——在帝國的時候,精英隊員之間時有約鬥,願賭服輸,不管被打成什麽樣都默默受著,誰叫自己技不如人呢?
但並非她不告狀,事情就能瞞過齊寅。第二日晚間齊寅在聽雨軒歇宿時,便問起了此事。
“你不是忍氣吞聲的人,為何沒有將此事告知朕?”彼時兩人在床上玉帛相對,齊寅一邊挑起她的秀發玩耍,一邊問道。
薛千柔沒好氣地說道:“皇上就不能認為臣妾心胸寬廣,大肚能容?”
“你要真是大肚能容,當日也不會掌摑萍貴人了。”齊寅顯然對她的說辭半分都不信。
“是啊是啊,臣妾為人小氣、睚眥必報!”薛千柔賭氣轉過身。
齊寅扯住她的頭髮將她拽了回來:“朕只是好奇,你能告訴朕原因嗎?”
“告訴皇上有什麽好處,皇上能替臣妾去刮琳妃幾巴?”
“如果你告訴朕,朕就賞你五百兩銀子,如何?”齊寅開始利誘。
薛千柔冷哼一聲,並不回答。
“朕這幾日正在擬秋獵名單。”齊寅甩開她的秀發,自顧自躺下,不去看她。
薛千柔立刻翻身而起:“許臣妾秋獵隨行,再加一千兩銀子,臣妾就告訴皇上。
”
這次換齊寅冷哼。
薛千柔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右手果斷出擊,襲擊齊寅的要害部位,齊寅忍不住一聲低吟,但兀自不肯妥協,擰著頭偏不說話。
薛千柔也不多言,隻用柔荑摩挲著他。齊寅閉上眼睛,用盡全身的力氣對抗那極致的誘惑,然而心裡那條蟲爬得越來越快,就在他覺得自己已然堅持不住的時候,薛千柔卻倏然停了下來。
齊寅:“……”
忍住掐死她的衝動,他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繼續。”
“秋獵隨行,外加兩千兩銀子。”薛千柔提價。
齊寅隻覺全身的血管都要爆裂了,此情此景唯有妥協,惡狠狠說道:“準奏。”
薛千柔立刻變身體貼情人,兩人乾柴烈火,大戰了數百回合,幾乎將床折騰得散了架,這才停了下來,氣喘籲籲地瞪著對方。
“你的條件朕已經答應了,還不快告訴朕理由。”齊寅恨聲說道。
薛千柔舒了舒筋骨,說道:“皇上不幫臣妾,臣妾也能報仇,又何必讓皇上在為國事煩憂之余,還要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身為正三品貴嬪,在宮道被罰跪可說是極大的侮辱,於薛千柔而言並不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齊寅見她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呻道:“就你臉皮子厚,不覺得丟人。”
“臣妾要是遇到一點挫折就尋死覓活,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薛千柔戳了戳齊寅的胸膛,“再說現在整個后宮都知道皇上寵著臣妾,寵妃被罰,丟的可是皇上的人,皇上都不在意,臣妾在意個什麽勁!”
齊寅笑道:“這話是要朕替你出頭的意思?”
“才不用!”薛千柔撇嘴,“臣妾自會替皇上找回面子,皇上賞臣妾什麽?”
“小無賴!”齊寅掐她的臉,“明明是你自己的事,又想來訛朕。”
“皇上知臣妾窮,在宮裡又沒有可以接濟臣妾的朋友,不訛皇上,難不成臣妾再去訛靳公公?”
齊寅:“……”
他掰起指頭:“我們來算一算,這些日子朕賞了你多少銀子了。”
薛千柔抓住他的手:“臣妾暫時倒不缺錢花, 但聽雨軒上下這麽多窮人,臣妾這個做主子的總不能置之不理,皇上,你說呢?”
“朕賞賜你闔宮的宮人,不過你要告訴朕,你想怎樣對付琳妃。”
薛千柔不悅道:“皇上到底還是偏著琳妃,生怕臣妾把她怎麽了,哼!”
“琳妃罰你,也是因為你有違宮規,她身為正二品,責罰你這個正三品,天經地義,你有什麽好委屈的?”
“所以臣妾琢磨著,得把皇上伺候舒服了,皇上一高興,說不定又會晉臣妾份位,等臣妾份位比她高了,也找個借口讓她罰跪,皇上覺得如何?”
“妃位以上,便只有皇后、四妃和三夫人了,你野心倒是不小。”齊寅的聲音冷冷的,顯然對她這種行為很是反感。
君心難測,上一刻還有說有笑,這一刻便冷若冰霜,薛千柔扭頭:“在皇上心裡,別的妃嬪都是嬌花,就臣妾是路邊的野草,臣妾不該請求皇上的憐惜,無論風吹雨打都該自己受著。”聲音帶著幾分委屈,似乎整個人都黯淡了下去。
齊寅頓時有些內疚,她被琳妃罰跪,受了屈辱,自己不但沒有為她出頭,反而因著她的幾句玩笑話便惱了她,著實不應該。
有心說幾句軟話哄哄她,但又放不下一國之君的顏面,僵持了好一會兒,才道:“秋獵之時,你一路隨著朕,朕的獵物都記在你頭上,如何?”
薛千柔見好就收:“君無戲言?”
“君無戲言。”
她興奮得拍起手來,在后宮悶了兩個多月,總算可以出去透透氣了,隻不知到時又會有什麽風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