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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雪袖有些無奈的看向了展奇峰。 ?
這樣的好東西誰不喜歡呢!
她是班主之外,也是個女伶呀,當年在牡丹社的戲船上,不過才擁有不成套的零七碎八的幾件兒,多數時候都用了絹花湊數。
到了現在,她在台上,仍是需要好的頭面,那樣才能更加襯托妝扮後的臉孔。
可是,她是女伶之外,又是班主。
剛才這麽一匣子打開來,戲班子裡其他人已經看到了,自然會覺得珠光寶氣、價值不菲,如此一來,說也說不清,她也無意解釋什麽,乾脆就給班子裡用吧。
展奇峰明白她的意思,將程師拉到一邊兒,說了一陣,程師這才將那匣子跨在了肩上,滿臉遺憾的走了。
商雪袖又道:“展先生,煩勞你交代暫時替管頭兒打理戲務的春慶,讓他跟大家夥兒挑明了說,匣子裡的東西就是給大夥兒做頭面用的。”
展奇峰應了一聲便出門而去,雖然商雪袖心中仍然有些悻悻然,但是想到程師還是向著她的,終於還是高興了起來,高興之余又覺得有些頭疼。收了東西,那幾本書在她這幾晚的拚命攻讀和抄抄寫寫之下,也記得差不多了,不好不去拜見郡守大人。
她有必要親往一趟表示感謝,順便還書。
宋嬤嬤對於商雪袖這次要去郡守府沒說什麽,正好展奇峰難得的出現在戲館裡,便看著展奇峰。
展奇峰就笑了起來,道:“宋嬤嬤幹嘛這麽看著我?我倒是想陪著班主去,但是最近確實事多。”
商雪袖想到他可能在為殿下做事,便急急道:“哪用得上展先生?”
展奇峰道:“班主若想快些離開南郡,不如找個機會和鄺大人提提溫叟的事兒。”
說到這裡,展奇峰緩緩走到商雪袖面前道:“我覺得班主太過瞻前顧後了,你是覺得不想欠著這位鄺大人的,但從你看了他給你的第一本書以後,便已經是欠著了。既然如此,還不如乾脆多欠一點兒,反正也還不起。”
他笑了起來,露出了一排白白的牙齒,反倒難得的有些俏皮起來。
商雪袖不由得笑道:“好,我今日就提,總歸厚著臉皮就是。”
還沒等到三個人說完,宮老板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商雪袖愕然道:“不會是這麽巧,郡守府又派人來了吧?”
話音剛落,宮老板便將貼子遞了過來,果然還是鄺明珠的,商雪袖裝好了書,便和宋嬤嬤上了馬車。
鄺明珠看到她將書還回來,並沒有露出很意外的神色,只是點點頭,問道:“商班主看完了嗎?”
商雪袖點點頭,用略輕快的語氣道:“看完了!並不是需要一模一樣的抄下來。”
鄺明珠道:“那就好。”
商雪袖又施禮道:“多謝大人昨晚的賞賜。”
果然如程師說的那樣,鄺明珠微笑道:“只是一些碎料,我不懂你們戲裡面的東西,若是送成品的飾你還未必用得上,所以才想著送這個,若能用得上就最好了。”
話音落下,二人便都有些欲言又止。
鄺明珠道:“商班主有什麽事,盡管和我說吧。”
商雪袖乾脆道:“的確有事拜托鄺大人。我學戲的師父說這邊有一位老人家,可能姓溫,年紀總得有古稀了,聽說家中藏書極豐,大多是前朝或更早的戲本,讓我一定找到他——我本以為以我唱戲的水準,這位老人家說不定會被勾出來。”她難免露出自嘲的笑意:“結果唱了這幾天,完全沒有這樣兒的人來看戲。”
鄺明珠溫聲道:“不妨事,我來讓專管戶籍的人找。”
“那就多謝您了!”商雪袖抬眼看著鄺明珠道:“我看鄺大人剛才也似有話要說?”
鄺明珠道:“是……”他看了看旁邊的宋嬤嬤,道:“不知道商班主可否陪我走走?若怕隨身的這位嬤嬤勞累,可以就在附近走走。”
宋嬤嬤在他說出前半句的時候,還以為他要將自己留在這裡,可後一句卻不是,好像真不是有什麽旁的意思,一路上她跟在鄺明珠和商雪袖的後面,聽的卻全是鄺明珠在說他和他妹妹的往事,心中倒有些惻然。
又有哪一家作為下一任家主的孩子不是這樣渡過的?太子殿下不就是這樣長大的?天可憐見,太子丁點兒小的時候,就那麽懂事,從沒覺得這些事是苦差事……
宋嬤嬤神遊天外,那邊鄺明珠正指著牆角已經被蓋起來的井道:“後來,明玉把她的衣服扔下了井,然後自己扮成我的樣子去找下人,說小姐掉下去了,下人們才把我拉上來,誰也不知道拉上來的是我。”
鄺明珠有些落寞的看著那口仿佛連記憶也一起掩蓋了的井,突然道:“商班主,我昨晚看了《洛川會》。”
他從往事一下子跳到了昨晚的戲,商雪袖一愣之下,瞬時明白過來。
洛川會,是死去的甄宓在洛水與陳思王相會。
鄺明珠幽幽的道:“那也只是一場夢吧。 ”
他又自失的笑了笑:“商班主那麽聰明,一定知道我為什麽總是忍不住要邀你過府。我也覺得既冒昧,且不太合適。我並不懂戲,其實並沒有很多可以和你聊的。方才那些孩童往事恐怕你聽了也會覺得枯燥無味。”
他抬起頭,目光誠懇:“但,還是請你原諒我,我這一生都不會忘記我妹妹的臉孔,所以乍一見到商班主,便覺得一定得做些什麽,才能紓解我心中的哀思。所以商班主請不要拒絕我的好意,也不要太過謝我,就算是幫我一個忙,好嗎?”
商雪袖一時間無言以對。
過了良久,她才道:“我豈敢把自身當作明玉郡主。”
“不一樣。”鄺明珠搖頭道:“商班主,我覺得伶人辛苦,就像你,我聽懂戲的人說,你已經是名聞天下的女伶,可如果像我這樣的人傳召,你也不敢直面說‘不’。說到底,女伶還是有很多不情願和不如意。如果你不願意唱戲了,別的地方我不敢說,在南郡我能保證你富貴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