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趙陌非常信任秦含真,但秦簡總覺得放不下心來。
他自己也有妹妹,知道這個年紀的小女孩還不知道什麽叫輕重。即使嘴上說得好好的,不會把秘密告訴別人知道,但總會忍不住說漏嘴。不是覺得母親姚氏或者身邊信任的大丫環不是“別人”,就是在他這個哥哥惹她不高興的時候,一時衝動跑來“算帳”,言語間不注意,便把他的秘密給泄露出來了。
秦簡很疼愛自己的妹妹秦錦華,可也真的沒少吃她的虧。
但那些都只是小事,兄弟姐妹間拿來逗個趣,最糟糕也不過是挨父親的打,母親的罵,跟太子的行蹤可沒法比!秦含真若是不知輕重,泄露了太子微服南行的秘密,倘若沒有造成不好的後果,可能也就是挨幾句罵、禁足兩日的事,可要是消息走漏,讓不懷好意的人知道了,給太子帶去傷害,只怕整個秦家都要受累!
不是秦簡信不過秦含真,實在是這位三妹妹年紀尚小,她比他的親妹妹秦錦華還要小一歲……
秦簡決定要親自去囑咐秦含真一番,確定她牢記不會泄密才行。雖然趙陌說了她不會告訴人,但秦簡覺得,趙陌平日裡對秦含真幾乎就是有求必應,太過寵溺了,恐怕也不會十分嚴厲地囑咐她。所以,保險起見,他還是親自跑一趟吧。
趙陌與秦柏、秦簡最終還是沒能返回夫子廟的宅子吃午飯。若不是隨太子出行的內侍與禦廚還記得要為太子按時送上午膳,怕是這一屋子的男人都忘了還有午飯這回事。不過,因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吃飯上頭,所以午飯他們也就是隨便對付了。只有太子是依照平日的習慣和份量,享用了一頓美食。
接著下午他們繼續商量回京的事。趙陌拉著秦簡回了自己房間聊天,打時間。秦簡很想去聽聽太子那邊是怎麽安排的,他覺得自己興許也能出點主意,趙陌卻拉住了他:“我是不能去的,總要避個嫌。你就當陪我吧?也算是給我做個證,好證明我沒有偷聽他們的話,也沒有打阿壽去。”
阿壽坐在門檻上,低頭擺弄一個昨兒逛街時買的小玩意,聞言回頭望過來,衝秦簡笑了一笑,又低頭繼續擺弄了。
秦簡被趙陌說得心酸,心裡那點好奇頓時就打消了:“說得也是,我就留下來陪你吧。有我做證人,回頭晉成叔再想挑刺,也挑不出來了。”
但不能親自到現場去旁聽,也不妨礙秦簡開一開腦洞,去猜測太子他們可能會有的安排。趙陌由得他自言自語,既不附和,也不插言,擺出一幅完全無意參與的模樣。秦簡見狀,也隻得換了話題。
其實趙陌並不是真的不想知道太子那邊是如何安排的,但正如他方才所言,他需要避一避嫌。雖然他對黃晉成等人的能力沒什麽信心,但秦柏就在那裡。他先前與秦含真商議時,所能想到的主意,秦柏基本都能拿出大同小異的建議來,甚至比他們想得更周到,他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太子的行蹤雖然泄露出去了,但目前真正知情的也就是一個李延朝而已。對付這樣一個小人,黃晉成再加上巡撫衙門就綽綽有余了,更別說還有秦柏在盯著呢。皇帝會派黃晉成南下保護太子,又將獨子的行蹤知會巡撫衙門,他們當然不可能真的是酒囊飯袋。
既然太子無虞,趙陌也就無意多操心,而是想到要為自己日後著想了。此番隨太子南下的人,日後定然也是太子跟前的心腹,趙陌自然要與這些人打好關系的。旁的都好說,猜忌絕對要不得。黃晉成陰陽怪氣的且不必理會,對於其他人,
趙陌可不希望他們對自己再疑心下去。秦簡還不知道趙陌心裡的小算盤,隻陪著好友聊天,說些秦莊上的趣事瑣事。待得秦柏喚他們回家時,已經是太陽西下了。黃晉成不知幾時已不見了蹤影,有幾名侍衛在院子裡小聲說話,道原本一直在附近盯梢的上元縣衙差似乎不見了,想必是黃晉成派出去的人成功將人引走了。
秦柏再對太子囑咐一番,便要帶著侄孫與趙陌回夫子廟那邊的宅子去。太子見他把趙陌叫上了,忙道:“還是讓廣路在此多留一晚吧?我這就要走了,想跟他說說話。”
趙陌正打算開口婉拒,秦柏卻搶先道:“明日還要趕路呢,殿下請早些歇息。有什麽話,回京後再說也是一樣的。”這卻是秦柏故意的。他看出趙陌下午有意回避,便也配合地把這孩子帶走。如此一來,太子一行人是走哪條路回京,趙陌絕不會有知情的機會,也省得日後有人挑剔了。
太子幾乎是立刻就猜到了秦柏的用意,心下暗歎。不過,是他請求小舅舅照應趙陌的,秦柏開了口,他自然不會駁回,便對趙陌說:“既然如此,我就先跟你道一聲珍重了。你好好聽小舅舅的話,注意身體。我在京城等著與你再會。”
趙陌心中忽然感覺到了強烈的不舍,他看著太子,不由得眼圈微紅,卻低下頭去,不想讓太子看見。他朝太子行了一禮,低聲道:“殿下也請多加保重,侄兒祝殿下一路平安,事事順利。”
他帶著簡單的行李,領著阿壽,跟著秦柏與秦簡走了。在回家的馬車上,秦柏對他道:“你且在家裡住一晚,明兒待殿下走了,你再帶著阿壽把你的行李搬回來,我讓虎勇協助你。黃僉事會讓人把盯梢的人引走,免得他們現你搬走了。之後我會再派人搬進去,深居簡出,做出宅子裡的人毫無變動的模樣。沈太醫會帶著他的醫僮留下,協助我等。”
趙陌點了點頭,又問:“舅爺爺,你們不把李延朝先解決掉麽?對付他一個代縣令,對黃大人來說,其實是極容易的事吧?他也可以讓巡撫衙門出手呀?”
秦柏淡淡笑道:“巡撫衙門上下,也就只有巡撫是知道殿下身份的,明面上總要有個理由,才好對李延朝下手。眼下最要緊的還是殿下的安危,先把人平安送走了,再對付李延朝吧。黃僉事已派人去打探過,今兒一早,上元縣後衙便有兩騎急出城,一人往北,一人往西去了。往北的想必是去了京城,往西的多半是去了蜀地。這顯然就是李延朝派出去報信的人了。我們沒辦法攔下人,隻好準備隨時應對京城或蜀地來人。倘若這時候就把李延朝解決了,那些人來到金陵一瞧,便知道事泄,對我們的戒心便會更高,難保不會現宅中已經換了人。”
趙陌恍然大悟:“所以舅爺爺是打算讓他們以為一切都在李延朝的掌握中,隻想著要如何對宅子裡的人下手,卻不會想到殿下早已在回京的路上了?”
秦簡眨了眨眼,小聲問:“這是擔心殿下還沒到京城,追兵就趕上去了麽?”
秦柏點點頭:“殿下體弱,北上難以趕路,我們只能多為他爭取時間了。”
趙陌想了想:“不如……我就不搬回來了吧?明兒我回去住。李延朝他們應該早就見過我了,現我每日仍一如既往地出入宅子,想必更不會起疑心。否則只有沈太醫主仆在,誰知李延朝會不會現什麽?”
秦柏厲聲駁回:“休要胡說,你一個孩子,如何能冒這等風險?誰知道京城或蜀地來人到達金陵後,是否會對宅中人不利?沈太醫那兒,我尚且不放心讓他獨居,特地請了黃僉事派人去守衛呢,更何況是你一個孩子?!你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家裡,不許出門,先把功課補上吧。要出門閑逛,也等到事情完了再說!”
秦柏板起了臉,趙陌頓時不敢再多說了。他縮了脖子,與對面的秦簡交換了一個眼色,都老實了。
回到家裡,牛氏與秦含真都在上房等著他們呢。牛氏瞧見丈夫身上的鬥篷都被雪珠打濕了,忙親自上前為他脫了下來,抱怨說:“說好了午飯回來吃的,我還特地叫人多做了幾個菜,誰知道你們都不回來,也沒打人回來說一聲。”
秦柏這才想起,今日確實忘了回家捎信,便歉疚地笑道:“是我不對,太太別生氣,下回再不敢了。”
牛氏嗔他一眼,又去催兩個男孩子:“趕緊回房換衣裳去吧,我叫人備了熱水,你們好好洗一洗,暖和一下。再過半個時辰,晚飯就好了。”
秦簡與趙陌齊齊應了一聲,向秦含真遞了個眼色, 便告退下去。
秦含真偷偷看了秦柏與牛氏一眼,見他們正說話,還沒空理會她,便尋空溜了。
她先去了趙陌的院子,秦簡也在場。後者也懶得回自個兒的院子了,就在趙陌這裡要了熱水洗臉,又讓丫頭倒了熱茶上來,便把人全都轟了出去,隻留下秦含真與趙陌兩人。
秦簡十分鄭重地拉著秦含真坐下,囑咐她道:“今兒廣路一時糊塗,跟你說了些……呃……他不該告訴你的事。你為他厘清了思緒,這很好,但此事關系重大,萬萬不能叫外人知道的。你隻當從來沒聽他說起過今兒的事,行麽?不管對誰,你都別提,無論是三叔祖母,還是你身邊的什麽人。三妹妹,你能不能答應我?”
秦含真莫名地看著他,又去看趙陌:“這是怎麽了?大堂哥說的是那位貴人的事嗎?我當然不會隨便告訴人去呀,我又不傻。”
秦簡噎了一下,訕訕地道:“我這不是擔心你年紀小,不知道事情輕重麽?你不說就行了。大堂哥相信你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道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的。”
這話聽起來象是在哄孩子呢。秦含真白了他一眼,轉頭問趙陌:“今天的事,後來辦得怎麽樣了?那位貴人決定要離開了嗎?”
趙陌微笑著點了點頭,雖然他沒把細節一一說出來,但大致的情況,他還是告訴秦含真了。秦簡在旁聽得直翻白眼,隻覺得自個兒可能白囑咐了。
秦含真聽完後,頭一句話問的就是:“趙表哥說的那份名單,現在是不是已經送出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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