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這一晚看信看到三更天了才睡下,若不是豐兒一催再催,她還舍不得把燈吹熄了呢。
趙陌這封信裡,大半都是在說各種情話、好話,說他在路上如何如何想念她,之後不方便通信時,又是如何如何地懊惱,回京路上,又是如何如何地歸心似箭……反正話怎麽膩人,他就怎麽寫了,也不怕把未婚妻膩出個好歹來。
然而,秦含真從前對這樣甜膩的話是一向很不感冒的,如今卻不知怎的了,竟然沒覺得有什麽不好,反而看得愛不釋手,看了一遍又一遍,臉上帶著不由自主的微笑,雙頰紅,看到讓人不好意思的地方,還忍不住捂臉了。但捂完臉之後,她又繼續“堅強”地帶著笑容繼續看下去。
等睡覺的時候,她回過神來,才現自己都做了些什麽。想起豐兒那副驚愕的表情,她又一次忍不住想捂臉了。不過仔細想想,雖然挺不好意思的,可看著信裡的字句,她心情又很好。看來寫情書什麽的,還是談戀愛的好法子。將來成了親,是不是也要繼續督促趙陌,有空了就給她多寫幾封情書?
這一晚,秦含真就這麽翻來覆去地,直到四更天才睡下了,第二天起來,現自己雙眼下方都出現了黑眼圈,頓時嚇了一跳,趕緊尋各種東西來孵臉。她可是快要做新娘子的人,當然要把皮膚狀態維持到最好,怎麽可以頂著一雙黑眼圈上花轎?!
因為心虛,她就稍稍偷了一下懶,沒去正院陪祖父祖母吃早飯。如今天天下雨,有時候雨勢大了,露天走動就會不大方便了,無論是吹了風,淋了雨,還是腳下打滑摔著了,都有一定的危險。為了各人的安全,永嘉侯府上下也不再遵循傳統,全家人每天早晚都聚在一處吃飯說話,而是看具體的天氣情況,又或是各人的需求。如果不去正院聚餐,只要讓丫頭去廚房打一聲招呼,就會有人把做好的飯食送到院子裡。今早也有雨,只是雨勢不大罷了,秦含真讓丫頭分別去正院與廚房說了一聲,倒也沒人會覺得奇怪。
秦含真也就有了功夫,重新揀起趙陌的來信,開始研究情話以外的那部分內容了。
哪怕只是借口,秦含真在信裡問起的事,趙陌還是認真回答了。他將他與袁同知交換的信息告訴了未婚妻,只是沒提袁同知新近的差使罷了。秦含真又不熟悉袁同知,自然不會多加關注,就只看與蜀王世子府以及顧家宅子那邊相關的消息。
阿壽並非事事都報到秦含真這邊來的,因此秦含真並不知道。派去隴東的人手已經上報了消息,他們再三確認過,顧長史的兒子媳婦,身邊並沒有帶著一個年齡對得上的少女,而有人試探過他家老仆婦的口風,對方興許是根本沒提防,一句話脫口而出:“我們老爺的外甥女兒跟姑爺那邊的親人住著呢,是表姑娘族裡的哥哥嫂子,在朝廷做大官的,養得可精心了!”
等試探的人再進一步探問:“那你們表姑娘可真是好命!遇上這麽好的哥哥嫂子,以後是不用愁了。”
那老仆婦卻是一撇嘴:“天知道他們是真的好人,還是裝出來的?我們表姑娘生得標致,我這輩子就沒見過比她更標致的姑娘了。她哥哥嫂子那麽精心養著她,又不肯叫她見人,天知道是在打什麽主意!”
這話對上楚瑜娘在楚家深居簡出,連親友都幾乎不見面的情況,似乎已經可以證明她的身份了。
本來趙陌的人還想要打探一下這位顧家表姑娘的具體長相,又或是容貌特征什麽的,若能弄到畫像就更好了。無奈人家顧教諭也不是傻子,
似乎隱隱察覺到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對家裡的下人叮囑過了,那老仆婦再不肯在外人面前說起表姑娘的事,趙陌的人生怕再繼續下去,就會打草驚蛇,隻好收了手。雖然並未打聽到顧家表姑娘的長相,但有老仆婦泄露的消息,阿壽已經可以確定顧長史在外孫女的下落上撒了謊。他的外孫女家世比他都清白些,雖然她父親也是蜀王治下的官員,但早幾年就死了,並未被卷入蜀王謀逆案中去,因此連提堂過審的程序都沒經過,蜀王謀逆案時,也不曾被人算過舊帳。這樣的身份,就算回到京城,與楚家人一處生活,也沒什麽可被人挑剔的,頂多就是外祖父的身份敏感一些,會被人猜疑罷了。既然如此,顧長史隱瞞她的去處做什麽?除非,他外孫女眼下的去向,真的是個秘密?
除了他外孫女隱瞞了身份,改了家世,進宮應選去了,又還有什麽別的可能呢?
趙陌一回京,阿壽就把這個調查結果報給了他知道。由於楚良媛已經在東宮了,趙陌也不太著急。他早已提醒過太子殿下,楚良媛的身份可能有點兒問題,光是她在閨中時不見外人的行為,就夠奇怪的,若不是太子妃執意要選中她,她在太后那邊早就被涮下去了。如今她雖然進了東宮,也被冊封了位份,卻不曾真正得到過太子的寵幸,就可見太子殿下對她的戒備。趙陌打算另尋一個機會,私下告知太子殿下調查結果。只是到底缺了明確證明楚良媛身世的證據,就算讓太子殿下知道了,也不過是讓他繼續戒備楚良媛罷了。
然而,楚家做出這等不合規矩的事,已經有些出格了,也不知道楚正方到底在打什麽主意。太子殿下日後估計會對他生出警惕之心來,絕不會再如從前那般重用他。
說完了顧家外孫女,趙陌在信中也說到了顧家後院與蜀王世子府後院的那場大火。他也是剛得到消息不久,因此沒有說得太詳細。可以想見的,是線索再一次中斷了,但又算不上是完全沒有線索。大火也許燒毀了很多東西,但地道只要存在過,就不可能被一場大火完全銷毀了所有蹤跡。蜀王世子可能覺得自己這把火放得聰明,及時攔住了官兵挖掘的動作,然而,又何嘗不是把這片廢墟交到了官方手中?
如今,朝廷要是下令,讓工部或宗人府的人出面去負責蜀王世子府後院的重建工作,難道蜀王世子還能拒絕嗎?他現在還處於閉門讀書的狀態,被變相圈禁著,沒有多少人身自由,就更別提自行組織人手去清理廢墟和重建了。他只要開了這個口,就等於明擺著告訴別人,他家後院有問題。官方想要查他家後院地底下到底有什麽貓膩,他不但不能反對,還要三跪九叩,謝過今上隆恩,替他重建家園呢!
秦含真一邊看信,一邊也覺得好笑。蜀王世子似乎總會做些自作聰明的事,但每每都會把自己給坑了,也不知他自己是否有所覺悟?
趙陌剛回京,得到的消息還不全,在這第一封信裡,提到的並不算詳細。但午後送來的第二封信,他就說得更詳細了一些,補充了新近得到的最新消息。
顧家宅子那邊,別看那群外地客商擺出了替同伴辦喪事的架勢,他們到底不是屋主,左鄰右舍已經在私下議論紛紛了,覺得他們不大厚道,把人家顧家的宅子拿來辦喪事,也不嫌晦氣。既然是客居在外時橫死,難道就不能把棺材和靈堂挪到寺廟裡去麽?還有厚道些的鄰居,打人往通州尋顧長史夫妻去了。顧家才是屋主,這種事,當然要通知他們了。可惜顧長史夫妻倆雖然對這個消息感動十分震驚,卻沒有回城的意思,一副灰心喪氣的模樣,表示那群客商租金付得大方,他們也不方便跟人家計較,反正喪事不辦都已經辦了,隻當是予人方便吧。
鄰居們越議論紛紛了。那幾個客商辦完喪事,停靈七日後,就把棺材挪到寺廟裡去了,各種閑言碎語這才稍稍減少了些。但也有不少鄰居覺得,他們那一片多是老戶,也都以官宦人家為主,忽然來了一夥外地客商,行事還如此不講究,實在叫人看不過眼。 顧家得了他們租金,又搬到通州住了,可以不把這些事放在心上,但他們幾家還住在那兒呢。為了確保大家清靜,有人從中串連,幾家人湊了一筆銀子,差不多就是租金的一半,打算送給那群客商,勸他們趕緊走人,不要再繼續住下去了。
客商們當然不肯,如今還在跟鄰居們磨嘴皮子呢。閑言碎語就沒停過,還有人吐嘈他們這群人不象是客商,打聽過他們在城裡跟誰家商號做買賣,卻都沒得結果,又有人好奇他們帶來的貨物是什麽?若是都燒了,怎麽也不見他們著急?
如此林林總總,當中是否有趙陌手下挑撥離間的功勞,也說不清楚。反正,顧家宅子裡這群所謂的客商,已經引起了附近住戶的注意,不再是低調隱秘的態態。他們再想做些什麽出格的事,恐怕是很難了。
至於蜀王世子?他這會子恐怕還在後悔吧?也可能有些惶恐。因為他明明送出了帛金,照理說那幾個客商應該得了他的傳信,就該有所動作的,他們卻仍舊按兵不動。這讓蜀王世子驚疑不已。他懷疑自己傳出去的信,可能被人截住了,幾個客商根本就沒收到!
到底是誰截住了他傳出去的秘信?對方似乎現了他在銀錠上做的手腳?那是蜀王府內部使用的秘密暗號,應該不曾流傳出去吧?會不會有哪個曾經為蜀王府辦事的人背叛了他,向朝廷供出了他的秘密?
蜀王世子就這麽過著驚懼惶恐的日子,再看著後院方向,朝廷雇來的苦工清理著火場的廢墟,每天提心吊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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