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貞被冊封為新皇后,這個消息讓京城上下的人震驚不已。但冷靜下來仔細想一想,眾人又覺得這再理所當然不過了。京城裡的名門閨秀,還有哪一位比蔡元貞更出色呢?無論是才貌學識,禮儀教養,她都是頂尖的。論家世,也少有人能比。
如今雲陽侯府風頭正盛,卻也不是沒有人在暗地裡說些功高震主、封無可封的話。早有人提出雲陽侯勝得遼東大戰後,就該封國公了。但也有人覺得他已足夠風光,既有爵位,又在朝中有實權,手中還有兵權,家族子弟眾多,又幾乎全都年青有為,前程似錦。再給雲陽侯封國公,只怕就沒人能再約束他了,軍中亦要一家獨大,不利於社稷穩定。但若是雲陽侯的嫡長女嫁給了新君做正宮皇后,雲陽侯順理成章就會成為承恩公,既封了國公,又不會得到國公的實權。還有人已經在考慮,是否要在蔡家人成為外戚後,施以打壓呢?畢竟秦家兩侯府例子在前,雲陽侯府也當依舊例行事才對。
總之,朝野之間,大多數的人都十分讚成蔡元貞這位新皇后的人選,而剩下那少數人,則出於各種陰謀論,亦覺得皇家做了一個英明的決定,對朝廷有利,於國家有利,亦是對新皇后的人選喜聞樂見。如此,禮部與內務府合力籌備起了新君大婚的儀式,竟然是各方各面都積極配合,無人從中做梗,事情進行得十分順利。
禮部尚書唐老大人,還帶頭讚同新皇后的人選,與兒子們積極地幫忙籌備婚禮,對新皇后的種種待遇規格,都是依照最好的一等來,好象他自個兒的女兒不是新君的元配似的。他的幾個門生私下問過他,是不是礙於宮裡的意思,才被迫這般委曲求全?他卻是理直氣壯地道:“小女並未得封皇后,僅是太子妃罷了。皇上大婚,娶的乃是頭一位皇后,雖非元配,卻是元後,自然不可怠慢。禮數如此,怎能說老夫是被迫的?”
幾個門生頓時啞然,太子妃唐氏因涉及楚正方謀逆一案,不得追封,卻是無人可質疑的。再看唐家人也個個心甘情願,並沒有勉強的意思,便打消了心頭的種種猜疑,也跟著唐老尚書,對新皇后入主后宮一事真心歡迎起來。
不管怎麽說,新君有了正宮皇后,還是一位正當婚齡、身體健康、教養良好的正宮皇后,自然皇嗣有望了,不是麽?如今新君只有兩位皇女,膝下實在是太過淒涼了。隻盼著蔡皇后入宮後,能早日為新君誕下麟兒。皇室後繼有人,天下臣民便也都心安了。
朝廷上是一片讚同之意,民間就更不會有反對之聲了。百姓們還記得雲陽侯是帶領朝廷大軍,在春天時打敗了南侵的北戎大軍,保家衛國的大英雄呢。大英雄的女兒做了皇后,那不是件大好事麽?況且皇帝大婚,那是多大的一件盛事兒呀!本朝自開國以來,還是頭一回有皇帝在位期間迎娶皇后呢。新皇后入宮時,說不定百姓還能去圍觀鳳駕,這樣的盛事,夠他們做幾十年的談資了,怎能錯過?!
京城上下頓時一片喜氣洋洋,還有許多百姓甚至開始清潔打掃自家的房屋門面,采買顏色鮮豔的花卉做門前的點綴,又或是買來大紅綢布、大紅燈籠,掛在門前作喜慶擺設,好與皇家同喜。
另一方面,京城內外有名號的人家,也都紛紛往雲陽侯府送去各種賀禮、添妝,就盼著能讓新皇后對自己留下一個好的印象,將來也好抱大腿了。至於那些與蔡家有姻親關系又或是舊交情的人家,不管前些時候楚家得勢時,他們是何態度,都要主動貼上來表現自家的友好了。
誰能想到呢?他們當中那些曾經做過牆頭草的人,也不過是顧慮到太子妃唐氏的面子,才在楚家的威勢前退讓,對蔡家人的困境視而不見罷了,可如今太子妃唐氏早已埋進了土裡,蔡家卻出了新皇后,真真是世事無常。想要後悔當初自己站錯了隊,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竭盡全力,彌補與蔡家的關系了。
雲陽侯府門前一時車水馬龍,蔡家人倒是很淡定,誰上門來都是依禮相待。親近些的人家送的禮,他們照收不誤。那些曾經冷待又或是背叛過他們的人家,他們就淡淡地了,一般的禮物可以收,貴重的就免談了。禮尚往來而已,又不是收了人家的好處,他們就能忘卻前事的。就算雲陽侯府日後會成為外戚,該幹嘛就幹嘛,蔡家子孫並不會因為自家出了個皇后,就忘記了自身的職責,還要繼續為朝廷百姓盡忠職守呢。
昔日曾與蔡元貞交好的閨秀,自然也要跟著長輩們上門來恭賀了。就連曾經因為親事與蔡家生隙的裴茵,也要厚著臉皮,忍著羞愧,跟著母親嬸娘們上門巴結討好。丟了蔡十七這門親事,裴國公府已經罵了她不止一回,她心中也是懊惱無比。但現在想要後悔也來不及了,她只能賠著小心,遠遠地看著已經高攀不起的雲陽侯夫人、蔡世子之妻盧悅娘、蔡元貞姐妹、蔡三太太等人,改而對幾個蔡家旁支的年輕媳婦笑言討好,忍受著對方的冷臉,心中再一次為了過去的愚蠢與短視悔恨萬分。
前來恭賀蔡元貞的,自然不僅僅是裴茵這樣的塑料閨密,還有真心與她結交的閨中密友。然而,由於秦家正在守孝,無論是秦含真、余心蘭還是秦錦華,都沒法親自上門來恭賀,只能另行派人送上賀禮,再稍帶一封賀信罷了。
秦含真寫這信時,還有些糾結。她知道蔡元貞是新皇后人選的消息,已經有一段日子了,但因為聖旨未下,她遲遲沒敢跟蔡元貞說恭喜。而如今旨意下來了,蔡家熱鬧非凡時,她又不知該送什麽樣的賀禮過去。最關鍵的是,這賀信要怎麽寫呢?
蔡元貞即將成為正宮皇后,確實是件十分榮耀的事。若秦含真是古人,可能就沒這麽糾結了。但她偏偏又不是。她心裡怎麽想都覺得別扭。蔡元貞在芳齡十七八歲的年紀,嫁給一個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為繼室,還要承擔盡快為他生兒育女的職責。這樁婚姻無關男女感情,純粹是合適,又或是有政治上的考量。就算蔡元貞自己願意為家族奉獻,這又能算得上是一件值得讓人去恭喜的事嗎?
秦含真總覺得這賀信有些難以下筆。賀禮倒是好辦,郡王府裡自有人會替她辦妥的。但這賀信,務必要她親筆寫來。等到趙陌提醒她,時間不能再拖了,她方才用十分合乎禮儀規范的方式,恭謹有余,親切不足地寫好了一封短信,說了一番恭賀的套話,然後唉聲歎氣地,讓趙陌代表自己,將賀禮賀信送到了雲陽侯府上。
第二日,蔡元貞就打了心腹大丫頭,給秦含真送了回信過來。
蔡元貞在回信裡說,看到秦含真這位好友的賀信,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擔心秦含真是因為她被冊封為皇后一事,對她有了誤解。她雖然早就知道了宮裡的意思,卻因為旨意未下,一直不敢向外透露,並非存心隱瞞好友。她也知道等她入宮,她們朋友之間的關系,可能就會生變化了,日後在宮中相見,她們便成了伯娘與侄媳婦。可是在她心中,秦含真仍舊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之一。往昔交往時的美好情誼,將會永遠記在她心裡。她希望秦含真日後不要因為彼此的身份關系有變,就與她疏遠了。無論是寫信還是見面,都能繼續將她當成是最好的朋友。
蔡元貞這信寫得很長,看得秦含真鼻頭酸,心裡更是慚愧不已。蔡元貞仍舊視她為最好的朋友之一,她卻在這裡糾結這個,糾結那個的,忘了好朋友即將結婚,還在等著她的祝福呢。
秦含真立刻回了一封長信,說了許多真心賀喜的話。當然,她不會在信裡白目地提起什麽蔡元貞與新君之間的年齡差距,還有這樁婚事是否值得祝福之類的廢話。她只是多提了些近日家中生的瑣事,還有自己所了解的新君性情喜好,安撫著新嫁娘那顆在婚前可能會感到不安的心。她恢復了從前通信時,那種親切又平等的語氣, 不再象先前那賀信一般,客套中透著生疏了。
信由蔡元貞的丫頭帶了回去,當天就有了回信過來。蔡元貞十分高興能接到她這封信,說了些近日不安的心情,還謝過她告知自己新君的性情喜好。這方面的消息對於蔡元貞來說,可以說是最需要的情報了。秦含真看了,想想蔡元貞進宮後,只怕不僅僅是需要與新君相處融洽,太皇太后那裡,太上皇那裡,還有敏順郡主、王太嬪等人,各方面的情況都需要有所了解才好。她在守孝前,可以說是宮中常客,在這方面還是能給蔡元貞提供不少幫助的。她跟趙陌商量過,便挑了些不犯忌諱的事情,寫在信裡,提醒蔡元貞。蔡元貞那邊自然是感激得很。
蔡家世代都沒人與皇室、宗室結下什麽姻親關系,宮裡的消息,他們都是抓瞎的。頂多就是雲陽侯父子能說出些太上皇與新君在討論政務時表現出來的性情喜好,外加雲陽侯夫人等誥命們晉見太皇太后等后宮貴人時的印象而已。沒人能比秦含真更清楚皇宮眾人是什麽樣的性情了。這才是蔡元貞在大婚之前,最需要的東西。又比宮中派來指點禮儀的嬤嬤們,說得更透徹深入一些。
秦含真與蔡元貞開始了定期的通信,兩人之間完全靠心腹丫頭低調地互相傳遞信件,比起早前,情誼似乎又更深了幾分。就在秦含真斟酌著,下一封信該跟蔡元貞說起哪位宮中貴人的性情時,別院忽然迎來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小薛氏臉色慘白地向秦含真哭訴:“三姐兒,求你救救大丫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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