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是真沒想到敏順郡主最後會被許配給壽山伯府的世子余景明,余心蘭的親哥哥。
她只見過余景明幾面,都是遠遠打了個照面,並不算了解,但趙陌、秦簡與余景明、唐涵他們來往頗多,因此秦含真也算是知道一些余景明的情況。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這位大少爺才貌雙全,文采出眾,又自視甚高,自尊心強,對自己的要求也高。去年他與秦簡同科參加會試,都考得不太好。他當即就決定放棄,下科再考,寧可冒著落榜的風險,也要考一個好名次出來,今年果然便考中了一甲探花,如今也順利通過了館選,成為了庶吉士,進入翰林院學習,從今往後,便是文臣隊伍裡的正路官,日後甚至有可能登閣拜相,前程似錦。
秦簡也是受他影響,才在去年放棄了殿試,用一年的時間埋頭苦讀,今年卷土重來,便考得了更好的成績,順順利利進入二甲。去年會試時,他的學問根基確實還有些弱,要是沒有放棄,就這麽硬著頭皮去參加了殿試,估計也就是個三甲的同進士,自不會有今日的風光。
余景明出身權貴,又是嫡子,獨子,從小深受父母寵愛與看重。以他父親壽山伯如今在朝廷上的地位,余景明將來肯定是要追循著父親的腳步,入朝為官,到地方上歷練,然後調回中樞入六部,進內閣。壽山伯在士林中地位也不低,幾乎可以說是唐老尚書之後的士林新領袖。余景明但凡是才學上比旁人略強一點兒,也會在文壇中有一番成就。
這麽一個前途無可限量的青年才俊,要是娶了公主,固然是匹配了,也男才女貌,但若他從此冠上了外戚的名頭,還能不能達到本來應該達到的高度呢?
還好新君對外戚並不是十分限制,否則,皇室招余景明為駙馬,便有斷人前途的嫌疑了。
秦含真有點兒小懷疑:“唐老尚書為什麽就偏偏挑中了壽山伯的世子呢?”這該不會跟他們乃前後兩任士林領袖有關吧?唐老尚書不象是這樣的人呀。不過也難說得很,畢竟已故太子妃唐氏就是唐老尚書的閨女。
趙陌聽得笑了:“這應該不至於。一來唐老尚書人都要退下去了,沒必要在這時候平白與壽山伯府結仇;二來余景明的才名放在那裡,任誰都不會否認他的才華,但若論做官,他恐怕未必有壽山伯那樣的天賦,興許做個單純的大學問家,更適合他,也未可知;三來……既然新君不忌外戚,嫁女之後,只要不攔著余景明的仕途,壽山伯府自然也不會埋怨什麽。而壽山伯如今正得勢,若敏順成了他的兒媳婦,日後在京中便也算是有了助力。無論新君日後立誰為後,納誰為妃,將來的儲君性情如何,總之不會苛待了敏順就是。”
唐老尚書用心良苦。他知道自己馬上就要退下去了,雖然還有兒子在京中做禮部侍郎,但太子妃唐氏做的那些事,多少還是嚇著了兒子媳婦們,唐家人私下裡並不是沒有怨言的。唐老尚書不希望他們遷怒到敏順郡主身上,奈何自己要回老家,鞭長莫及,若有朝中權貴能給敏順郡主提供庇護,那又不一樣了。哪怕敏順郡主在皇室之中失去了獨一無二的地位,不象從前那麽受寵了,光是壽山伯兒媳的身份,等閑人就不敢欺負她。興許唐老尚書的想法,有那麽一點對皇室不信任的意味在。可他老人家關懷外孫女的一片慈愛之心,就連太上皇與皇帝都沒在意,旁人又能非議什麽呢?
更何況,唐老尚書臨退下去之前,還賣了新皇后一個好,只希望新皇后能看在敏順郡主只是位公主的份上,
再念及唐家的示好,多多善待敏順郡主。秦含真聽完,不由得歎道:“這樣的外祖父也實在是難得了。做親娘的反倒好象沒這份周全與細心呢。”
趙陌笑笑:“其實也是太過多慮了。唐老尚書為敏順郡主想得太周到了,未免有小看了太上皇與皇上的意味在。不過兩位尊上都無心計較,也樂得成全唐老尚書對外孫女的慈愛回護之情。”
秦含真不由得一哂。太上皇與皇上有什麽好計較的?唐老尚書為敏順郡主考慮得再周到,最終得益的還不是皇上的親閨女,太上皇的親孫女兒?肥水不流外人田,為這個生氣,不是自找不痛快嗎?
倒是秦含真有些好奇新皇后的人選:“到底是定了誰家的千金?我聽你們說了好幾回了,卻沒人跟我提起確切的人選。”
趙陌笑著說:“我還以為你定能猜出來呢。其實真的很好猜了。朝中文臣武將,勳貴皇親,還有誰家的女兒正當齡,又樣樣都好,正適合做一國之後的?”
秦含真納悶地看著他:“誰?這種事叫我怎麽猜得出來?”趙陌不答,她隻得自個兒冥思苦想,對著趙陌提出的這幾個條件,回憶自己所知道的京城名門閨秀,一樣一樣地對過去,然後……她有些不大相信自己得出來的結論:“不會吧?”
她猛地從長椅上站了起來:“你是說……蔡大姐姐嗎?!可是她……她她……她輩份不對吧?!”
趙陌笑著將秦含真重新拉回到長椅上坐著:“你跟皇家論輩份?真要論起來,也就是你父親,新君的表弟所娶的繼室,乃是蔡大姑娘的族姑,輩份有些不對。但一來嶽母又不是蔡大姑娘的親姑姑,二來……真要論及輩份,只怕你二伯娘嫁進秦家來時,就已經不對了。哪裡計較得來這些?”
這麽說也是……姚氏外祖父的妹妹,也就是姑外祖母便是王太嬪,乃是太上皇的妃子,這麽一算,姚氏就算是太上皇孫輩那邊的了。可她嫁給了秦仲海,便又成了太上皇的內姪媳婦……這一筆亂帳,還真是沒法計較。
趙陌又道:“新君年紀也近四十了,這時候再續弦,上哪兒找年齡合適又輩份合適,從未定過親,還得才貌出眾、知書達禮又端莊嫻雅的名門千金去?最好還得身體康健,年紀不要太小了,才好順利誕育皇儲……這麽一算,只要其他條件合適了,輩份豈不是最不值一提的那一點?”
秦含真有些訕訕地:“我就是覺得吧……皇上固然挺好的,但年紀差這麽多,蔡大姐姐……有點可惜了。”
趙陌淡淡地道:“雲陽侯府樂意,蔡大姑娘也點了頭,有什麽可惜的?蔡家人先前因為楚正方吃過虧,如今更是挾遼東大勝之威,風頭正健,更容易引起朝廷忌憚。雲陽侯也要為日後著想,為子孫們著想。倘若女兒成為皇后,再生下皇儲,便能解了蔡家之危,何樂而不為呢?蔡大姑娘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名門千金,她自然也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
秦含真歎了口氣。這一門親事,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倘若雙方都樂意,她一個外人,又或者說是晚輩媳婦,似乎也沒什麽多嘴的資格。
秦含真小聲對趙陌道:“這事兒我先前壓根兒就沒聽說過消息,只知道宮裡早就擇定了皇后人選,卻不清楚是哪一位,因為前頭太子妃是禮部尚書的千金,我還往其他幾部尚書家的千金身上想過。如今想來,蔡大姐姐自打大堂哥成婚那回與我見過一面之後,便幾乎沒跟我約見過了,偶然有書信往來,也只是說些閑話,也沒聽說她出門參加什麽宴席、詩會之類的,更沒聽說蔡家人為她操持親事。這分明就是暗示了,我卻傻傻地根本沒想到,實在是太蠢了!那蔡大姐姐以後就是我們的長輩了?我是管她叫皇后娘娘,還是叫嬸娘、伯娘呢?我怎麽覺得好象有些尷尬?”
趙陌笑著彎起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子:“有什麽好尷尬的?你身上還有五個月的小功,五個月都進不得宮。等你出了服,立後大典早就結束了,新皇后也在宮中站穩了腳跟,習慣了自己的身份。你到時候隻管進宮拜皇后去,她若還跟你象從前那般親近,自會讓你不必拘禮。而你只是守禮守規矩,尊懿旨行事罷了,誰都挑不出錯來。”
秦含真歎了口氣:“我說的尷尬,不是這個意思!”又歎了口氣,知道趙陌這個古人多半是沒法理解她的想法了,便轉開話題,“這事兒只怕母親也不知道。她前些日子都在家靜養待產呢,好些天沒跟雲陽侯府那頭聯系了。我隻記得她上個月好象還提過,問雲陽侯夫人,是否需要幫著給蔡大姐姐牽線做媒的,雲陽侯夫人說不必,她心裡還納悶呢。可見她比我知道得還晚。”
趙陌道:“讓她知道了,只怕心裡也會有些不自在。往後她與蔡大姑娘明明是姑侄,卻成了表兄弟二人的妻子,這輩份也是一筆亂帳。不過她進宮的時候少,與雲陽侯的血緣也遠,習慣之後就好了。”
秦含真又歎了一口氣。
趙陌見狀便笑道:“你哀聲歎氣地做什麽?其實不管皇上會立哪家的閨秀為新皇后,新皇后必定都還是年輕閨秀,不是蔡大姑娘,也會是你所認識的其他名門千金。以往你與她們同樣是姐妹相稱,將來見了卻成了伯娘與侄媳婦,同樣會尷尬。這種事,沒什麽好在意的。我看你是太閑了,無所事事,才會胡思亂想起來。”
秦含真嗔道:“你這是笑話我呢?我怎麽就無所事事,胡思亂想了?我每天都乾好多事呢!”
“是是是。”趙陌當然不會在這時候駁老婆大人的話,“你確實每天都有許多事要做,接下來恐怕還有更多的事要做呢。我的封地馬上就要擴大一倍了,新封地上的人口產業,還得清算一盤。再者,皇上賞我的可不只是這塊封地,還有其他的金銀財物、古董文玩、莊園產業奴仆等。這些東西,難道你身為主母,就不需要一件一件清點過?帳目什麽的,也重新盤一盤?”
秦含真醒過神來。是呀,這麽說來,她這小功孝期,其實也清閑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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