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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樓春》第170章 不爽
雖然長房與三房兩家人常來常往,都是本家,互相串門子時也不必搞什麽遞拜帖派人打招呼的繁文縟節,但在許氏與秦幼儀母女先過來拜訪,又不曾提起姚氏也要來的前提下,姚氏會忽然出現在三房的可能性,還是挺少的。

姚氏身為承恩侯府主持中饋的主婦,每日事情繁多,也沒多少時間可以到三房來閑聊。

於是秦含真就面露驚訝地迎了上去,給她行了禮,又問:“二伯娘怎麽過來了?大伯祖母與小姑姑就在我祖母屋裡呢,先前沒聽她們說您也要來。”

姚氏笑道:“我就是聽說夫人與姑奶奶來看三嬸娘了,才特地趕過來的。”說著就湊近了秦含真,收了笑容,面帶肅然,壓低聲音問,“我們夫人可曾提起什麽要緊事了?有沒有說姑奶奶今兒過來是為了什麽事?”

秦含真隻覺得她問得莫名其妙:“二伯娘為什麽這樣問?”

姚氏歎了口氣:“這不是我覺得奇怪麽……方才我在你二姐姐屋裡呢,忽然聽丫頭們說,姑奶奶與蘇姑爺來家裡了,我就連忙趕到正院上房去相迎。誰知姑奶奶與蘇姑爺壓根兒就沒到上房去,而是去了書房,跟我們二爺不知商量什麽事。不一會兒,二爺又打發人把我們夫人給請了過去。我想過要去書房瞧瞧是怎麽回事的,偏又叫人擋了。你也知道你二伯父的脾氣,他特地讓人來擋我,叫我不必去書房,自有他的道理。我雖然心裡生氣,但也不是不知趣的人,便轉身去處置家務事了。誰知我料理完了手頭上的事,回頭卻聽說他們一行人都來了西府。我心裡就訥悶了,心想蘇姑爺與姑奶奶有什麽事,還需要叨擾三叔呢?便叫了姑奶奶的丫頭去問。不料姑奶奶的丫頭說,他們夫妻明兒就要出發往大同去了,不來參加咱們秦家的春宴,今日過來,其實是來辭行的!你說奇不奇怪?”

秦含真驚訝極了:“小姑姑他們明日就要出發去大同了?大伯祖母和小姑姑方才可沒這麽說呀?!”

姚氏一拍掌:“可不是麽?我當場就嚇了一大跳,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說好了要來家裡的,夫人還特地吩咐了廚房,明兒要給姑奶奶做長壽面呢,連席面上的菜色,也都定了她愛吃的。這忽然說明兒她不來了,也沒給個理由,也太奇怪了些。我都等不及了,這才趕來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往正房方向張望了幾眼,又問秦含真:“三丫頭,你方才說,我們夫人沒提姑奶奶明兒就出京的事?那她可提了為什麽會帶著姑奶奶過西府來?”

秦含真搖頭,心裡開始思索了。其實她覺得今天,許氏跟牛氏聊天,就有些尬聊的意思,本來以前已經聊過的話題,又拿出來重複地說,又或是一些小事、瑣事,她都當成是一件大事來談論。牛氏平日裡除了跟自家人,聊天的機會也不多,哪怕是小事也能跟人聊得興起。再加上她在人際交往上經驗不足,很容易被許氏牽著鼻子走。秦含真方才明明覺得她倆聊的話題非常無聊,聽得她想打哈欠,但看到她們高興的樣子,也不好意思打斷或是插話。如今聽了姚氏的話,她開始覺得不對勁了。許氏她其實……是不是在故意沒話找話,跟牛氏打發時間呢?

秦含真看了姚氏一眼,心想問這位二伯娘,也得不到答案。姚氏故意在這裡跟她說半天的話,就是不進屋直接問婆婆與小姑,也不知是不是想拿她當槍使,讓她去向許氏與秦幼儀開口。姚氏雖然一副很擔心小姑子的模樣,可她說話的語氣裡莫名地就透出一種“你們怎能瞞著我事情?我非常想知道真相”的意味。

估計秦仲海讓人攔著她,不讓她去參與書房的談話,讓她很不爽吧?秦含真可沒興趣給人當槍,倒是姚氏透露的口風,指蘇家丫頭說秦幼儀與蘇仲英夫妻要提前離京,看起來還是倉促決定的,因此在今天之前完全沒有跡象,這事有些讓人在意。

會是因為寧化王與蜀王父子先後被賜死的緣故嗎?

秦含真還聽說了王家四位姑奶奶如今的處境。這四位也是參與了寧化王計劃的女眷,參與的程度有深有淺。作為涉案者,在皇帝已經清楚她們罪行的前提下,不可能一點都不受懲罰。

王三姑奶奶被剝奪了宗室誥命,趙碤回頭就寫了休書,不過她不肯接受,還非常生氣地帶著人在趙碤家門外大吵大鬧。她宗室誥命被剝奪了不假,可宗室婦的身份還在,聖旨沒說要他們和離,她便告到宗室長輩面前去求做主了。身為替公爹守過孝的兒媳,未有子嗣也是因為丈夫身體的原因——這一點簡直全民皆知,算不得她的過錯,她反而還是被連累得背負汙名的那一個——她又陪著趙碤共患難多年,她認為趙碤沒有理由休棄她。

至於小道消息中涉及謀逆的部分,她直接甩鍋給丈夫,聲稱自己只是聽從夫命行事,不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到要被休棄。王三姑奶奶有理有節,宗室裡的長輩雖然有人覺得她太會鬧,太不把丈夫的安危與臉面放在眼裡,可也有很多宗室女眷為她抱屈。所以,趙碤是否能成功休妻,還是未知之數呢。

而對於王三姑奶奶而言,娘家內部的權力鬥爭看起來還未有定論,在京城卻只有與她政治立場相對的王四爺等人,她若被休回娘家,日子肯定不好過,多半只會被送到庵裡去了此殘生。反正皇帝對於涉逆案的他們夫妻,只是剝奪了爵位與誥命而已,並沒有處死的意思,那她繼續做趙碤的妻子,好歹還是位宗室婦,不愁生計呢。

王七姑奶奶小王氏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這位嫡姐的影響,也激烈反抗著丈夫趙碩意圖休妻的行為。不知她怎麽威脅了趙碩,反正後者是退縮了,如今夫妻倆繼續相敬如冰地同在一個屋簷下討生活。更具體的情況,就要看趙陌那邊打探到的消息了。

還有一位素來小透明的王家五姑奶奶,她沒有被休,也沒有被降罪,大約是因為存在感太低的緣故,在寧化王的計劃中參與程度並不深,估計連知情者都未必算得上。但她夫家還挺勢利的,一聽說她的娘家嫡姐們被剝奪宗室誥命,當天就把她送到京郊莊子上去“養病”了,也不知會不會有回歸的一日。

但王家五姑奶奶好歹保住了性命,生計也不成問題。最不幸的是王四姑奶奶,直接“急病暴斃”了,可見雲帥有眼色知時機的人設不倒。她從前自以為給婆家生了唯二的男孫,就能呼風喚雨,其實都只是虛幻而已。孫子什麽時候不能生?但雲家的前程,才是雲帥心裡最重要的事。孫子都已經有了,孫子的母親又能有多重要呢?

秦含真不是在為王家四位姑奶奶的命運歎息,而是她覺得,連她這樣一位深閨弱女,都聽說了涉案者如今的下場了,鎮西侯身為寧化王的同夥,不可能不知情。秦幼儀與蘇仲英忽然提前離京去大同上任,是不是鎮西侯的主意?為了什麽?是要避開京中的風波嗎?且別說蘇仲英夫妻並不知情,也沒有參與鎮西侯的計劃,光說這種打發人提前上任的做法,就有些蠢。皇帝如果要追究鎮西侯的小兒子,蘇仲英去大同就能躲避得開嗎?那還不是皇帝一句話的事?

也許,蘇仲英與秦幼儀忽然到秦家來,承恩侯府許氏與秦仲海忽然帶著他們來見秦柏,就是因為聽說了什麽內情,趕來向秦柏求助吧?

秦含真心念電轉間,便將情況推測得七七八八,面對姚氏,就不大想給她做槍了。

她對姚氏露出了謙和的微笑:“祖母與大伯祖母、小姑姑都在屋裡說話呢,二伯娘趕緊過去吧。有什麽話都問個明白。倘若小姑姑與小姑父當真明日就走,我祖母怕是還要托他們給大同那邊捎些東西過去。我去叫人再備些茶點,一會兒就回來。”

姚氏正盼著秦含真替自己去開那個口,怎麽可能放她走?忙拉著她笑道:“好孩子,不用忙活了。這才吃過午飯多久呢?要備什麽茶點?”

秦含真笑眯眯地說:“即使不備茶點, 總要叫人備二伯娘的茶呀。”說著手中輕拂,就掙脫了姚氏的手,飄然而去。

姚氏欲言又止,卻聽得正屋那邊,守在屋門外的丫頭已經給屋裡的人報了信,還掀起了簾子,喚道:“我們夫人叫請二奶奶進屋呢。”她無奈地回頭看向正屋方向,硬著頭皮過去了。

姚氏如何在婆婆與小姑子面前開口說出她心中的疑問,並不是秦含真眼下關注的問題。她吩咐了丫頭給正屋上茶上點心之後,就直接拐道去了祖父秦柏的書房。

推測是一回事,她還挺想知道事實是否如自己所想的。

她心裡有些疑惑,即使鎮西侯曾經跟寧化王有些不清不楚的,但事實上因為他們父子遲遲未能獲得京城軍權的緣故,什麽都沒來得及乾。而且經過前廣昌王趙砌被打斷腿一事,兩家已經算是結下仇怨了吧?寧化王如今倒了台,丟了性命,鎮西侯有必要驚恐得叫小兒子兒媳提前出京避風頭?他小兒媳好歹也是秦皇后的親侄女呢,皇帝又不會濫殺無辜。

不過,想到鎮西侯在跟寧化王因趙砌被打一事結下仇怨後,依然堅持與遼王世子趙碩定下聯姻大計,好象仍在聽從寧化王安排似的,秦含真就有些拿不準了。興許他有什麽顧慮,是她這樣的外人不知道的?

秦含真走到書房廊下,一直沒有人攔路——秦柏的書房素來是不對孫女設防的。就在這時候,她聽得屋裡傳出了自家祖父秦柏的聲音:“向皇上坦白吧,向皇上請罪,千萬不能有任何隱瞞。不要心存僥幸!皇上能對蜀王世子從輕發落,還不能證明他的仁厚麽?”

秦含真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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