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藍福生的新供詞都說什麽了?!”秦含真睜大了雙眼,好奇地問著趙陌。趙陌今日來永嘉侯府做客,終於尋到了一個能與秦含真單獨相處說話的機會。雖然豐兒就守在三米外,四周還沒遮沒擋地,抬眼就能瞧見秦柏與秦簡在亭子裡坐著談論近日功課,但怎麽說也是個能放心說些私房話的機會了,兩人都很珍惜。
秦含真問起趙陌近日發生的事。他有幾天沒來了,秦含真又聽說他回了父親家幾趟,似乎趙碩府中唱了一出好戲。不過外頭各種傳聞都不靠譜,只知道趙碩上報了宗人府,說小王氏想要出家修行,自請和離。如今宗人府消息傳出來後,小道消息四起,說什麽的都有。秦含真有些擔心趙陌是否會受到影響,因此一見到他,尋到機會就問了。
趙陌便把那天在趙碩府中發生的事告訴了她。得知小王氏原來在新婚不久的時候,就被蘭雪下過藥,秦含真真是吃了一驚:“我記得那個時期,她好象總是想辦法折磨蘭雪,但蘭雪得了你父親的寵愛與信任,還把她的惡行惡狀給鬧得外人皆知,名聲一落千丈。關系惡劣成這樣了,她是怎麽會給蘭雪機會下藥成功的?”
趙陌笑笑。以那個時期的小王氏對蘭雪的態度,蘭雪想要下藥,只需要行事小心些,別叫人看見,就說不上什麽難事。端茶倒水,侍候吃飯,這種種妾室給正妻立規矩的做法,哪一樣不是空子?小王氏自以為折辱了蘭雪,是自己佔了上風,其實是自尋死路。蘭雪本就是丫頭出身,做做侍候人的活又怎麽了?小王氏又不可能真的打她揍她,一旦在她身上留下了傷痕,趙碩知情,又是一場口角。小王氏與趙碩曾經的那點子恩愛,都是這樣一點一點被磨掉的。
秦含真厭惡小王氏為人性情惡毒,但知道她在這麽年輕的時候,就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也覺得她挺可憐:“她現在要求和離,總算是聰明了一回。她娘家已經沒法給她撐腰了,現在留在你父親家裡,也不過是空頂了個正室的名頭,其實一點兒地位權利都沒有。與其留下來苦熬,還真不如離開算了。出家太過消極了,在京城她無依無靠,做了尼姑也未必有清靜日子可過,但她要是能依附娘家親人而居,那太平日子應該還是能有幾天的。好歹她還有親娘在不是?將來要是遇到合適的人選,改嫁也沒什麽,反正她初嫁就給人做了填房,再做填房也沒什麽放不下架子的,大不了改名換姓好了,說不定那些喪了妻子卻有兒女的人家更喜歡她這樣的呢。”
趙陌笑了笑:“這種事兒她自個兒考慮去吧,我替她遞了話,又說服了父親點頭,就已經足夠厚道了。她雖然是佔了個出家修行的名頭,但那只是權宜之計。她有嫁妝,手下也有丫頭婆子陪房,上哪兒不能過日子?如果這樣她還過得不好,那便是她命如此,怪不得別人,也與我無關。”
小王氏是曾經幾次三番想要置趙陌於死地的人,王家甚至可以說是充當了加速趙陌生母溫氏死亡的幫凶,他不想為小王氏考慮太多,也是人之常情。他能做到目前的程度,秦含真都覺得他可愛可敬又善良了,連聲誇了好一番好話,聽得趙陌心花怒放。
一刻鍾後,他們才重新回到了正題,談起趙陌在發現蘭雪背後有人,又設下圈套,故意留下破綻,引她背後的人主動上門聯系的事。
趙碩對蘭雪已經失去了寵愛與耐心,不過是看在小兒子的份上,沒有真的對她下殺手罷了。但他明知她有傷,還只是讓費媽媽隨便拿點金創藥對付,
沒請大夫,也沒給她熬藥,侍候的人手大減,洗漱都是應付的,一日三餐更是隨便搪塞。這樣的待遇,哪裡象是給病人傷者準備的?若是蘭雪的傷勢再重一些,這麽敷衍的休養生活,隨時都可能會讓她傷口發炎,產生並發症死亡。也是蘭雪走運,遇上費媽媽這位真懂得些醫理的,拿出來的藥也靠譜,才終於保住了性命。在這種時候,趙碩忽然同意給蘭雪請大夫,若沒有趙陌與馬梅娘在背後推動,是斷不可能成事的。而不請大夫,蘭雪在外界的同夥又如何能與她聯系上呢?這些天趙陌勸說父親,加強家中的安保力量,增加巡夜的人手與次數,為的就是避免再有內院女眷私下出外,弄些不三不四的藥物什麽的回來。以後進府的下人,也需得提前驗明正身,查訪清楚身家來歷,不能再找無根無基無親無故的人進門了!趙碩深以為然,同意了兒子的做法。趙碩府中加強了守衛,那些從前可以悄悄潛進來的人,自然就多了障礙。為了打探清楚府中情況,他們又怎會放過給蘭雪請大夫看傷的好機會呢?
這也是因為除了珠兒死訊傳了出去以外,其他被關押起來的人目前下落在何處,趙碩趙陌都不曾公開過的原因。這麽多人,忽然死的死,關的關,僅剩一個蘭雪似乎還好好地活在府裡,她的同伴斷不可能不想辦法聯系上她,問清楚是怎麽回事的。
那個首領和手下的人一做手腳,引趙碩的門房與趙陌派去巡夜的人手發生衝突,趙陌這邊就得了消息。他確實沒把自己加派了人手巡視父親宅第一事告訴趙碩,倒不是故意隱瞞,只是他清楚父親的脾氣,趙碩若是知道這事兒,心裡定會感到不痛快。趙碩自負自傲,又一直擺父親的架子,怎麽可能容許兒子越過自己去管自己家裡的事?更何況他自認為已經加強了安保,絕對萬無一失了,對於趙陌的好意,他只會覺得多余,斷不會認為這是兒子在關心自己。
但趙陌又沒辦法不派人。趙碩對自家宅子的安保力量感到驕傲,但他卻能看得出來,計劃是好的,執行的人卻有問題。趙碩手下幾個心腹還有些能力,但他多年來都不曾沾過權勢,家中的下人做事就有些敷衍,當著主人與上司的面說得好聽,私底下根本就沒有照上頭安排的來,因此,留下了不少空子,別說蘭雪背後的人了,哪怕是個稍微膽子大一些、身後好一點兒的賊,都能潛進來摸走點財物。趙陌知道自己進言,父親多半是聽不進去的,索性自己派了人手來,把空子堵上,也正好發現了蘭雪同夥們的身影。
那些人自以為成功地調走了守衛的人,卻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趙陌的人悄無聲息地跟在他們後面,找到了他們在內城的落腳處,如今正監視著呢。
趙陌告訴秦含真:“這些人在京城裡有不止一處據點,除了我們發現的那一處,另外還有一處小商鋪,再有一處我的人沒有跟上,只知道大概是在南城的一條街道,但具體在哪一處就不清楚了。下回他們的人再往那邊去時,我會讓他們跟緊一些,別再被甩掉了。”
秦含真忙問:“他們發現你的人在跟蹤了嗎?那豈不是打草驚蛇?!”
趙陌搖頭:“他們應該沒有發現,否則早就撤離如今的據點了。他們似乎是習慣性地出門必繞彎子,遇到鬧市還非得多兜幾圈,生怕叫人跟上了似的。而且他們是一天比一天行事謹慎,我的人也不敢離得太近,每天還要換人上,就怕讓他們看出來。”
秦含真皺起眉頭:“他們犯得著這麽小心嗎?誰知道他們是誰?正常行事就可以了,非得鬧得這麽神秘,反而會比較引人注目吧?我雖然不清楚他們是哪裡來的,但會算計你父親的,除了那幾家與皇室血緣比較近的藩王,應該沒別人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你父親如今還有什麽值得別人算計的?現在太子殿下身體已經好了,皇上絕不會考慮過繼皇侄的,要考慮也是考慮皇侄的兒子們。你父親沒什麽被人算計的價值,倒是你可能還需要小心一些。”
趙陌笑道:“我麽?我也用不著小心。且別提我沒那心思,光是這十幾年裡,有心要入繼皇家的宗室子弟,都沒落得好下場,聰明的人就該知道要怎麽辦了。除非皇上與太子主動提起,否則誰也別生那心思,沒得自討沒趣。”
秦含真想想也對,現在還有誰家這麽看不清形勢呢?就算真想要過繼皇嗣孫, 那也犯不著拿趙碩做筏子吧?
她困惑地問:“會是誰跟你父親過不去呢?你們會搜出那瓶藥來,證明蘭雪是真準備要對你父親下藥了吧?她是擔心馬姨娘得寵,會懷上孩子,威脅到趙祁的地位?可是有你在呢,你父親就算再添一個庶子,也不過是跟趙祁平起平坐而已,既不是為了襲爵,也不用爭家產,蘭雪著什麽急?”
趙陌眯了眯眼:“她是個蠢的,但她背後的人很小心。那人潛入她房間後,我安排在父親府中的人,有兩個也悄悄跟了上去,一人負責放風,一人潛到窗下偷聽。可惜,還沒聽著什麽有用的,就被藥倒了。幸好另一人及時發現,在蘭雪與那黑衣人分開後,便迅速將同伴搬走,沒有在那屋子附近逗留,否則說不定事後也會暴露身份,讓我父親發現馬腳。我看蘭雪跟她的同夥連這等迷藥都有,兩人卻沒受到影響,不是事先服過解藥,那就是早受過訓練,那藥對他們無效了。”
秦含真眨了眨眼:“這麽厲害?可是這樣說的話,她這藥是哪裡來的?我記得她的屋子你們都派人搜過了吧?如果有這種藥粉在,她早前也不可能洗白得這麽乾淨。”
東西當然是早就搜過了,連金銀首飾都沒幾件值錢的剩下,怎麽可能還有藥粉?
秦含真就說了:“那肯定是白天裡那個大夫塞給她的。你們雖然設下圈套,引蘭雪的同夥來找她,才引來了大夫。但是你父親府裡的人是不知道這個計謀的。到底是誰把那大夫請來的呢?他該不會真是個大夫,而且就在你們家附近執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