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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封聖旨是給秦柏賜爵的。
皇帝在聖旨中正式封秦柏為三等永嘉侯,秦柏正妻牛氏為永嘉侯夫人,乃是超品的誥命。除了爵位外,皇帝又賜了永嘉侯一個位於直隸范圍內的二十頃田莊,以及位於江寧的五十頃大田莊,再有一個位於小湯山的一頃小莊子。這是田產,田產以外,還有人。皇帝將那幾個田莊上侍候的人一並賜給秦柏了,另外還有二十個內務府撥來的官奴,十男十女,都是正當年的。至於這些男女中,成了夫妻生下的孩子,便不在冊上了,卻會隨父母同來。
皇帝還給秦柏賜了宅子。新的永嘉侯府地址非常巧,就在承恩侯府邊上,面積比後者略小些,兩座大宅之間隻隔著一條巷而已。
姚氏在底下聽到這宅子的地址,就暗暗吃了一驚,隨即又覺得,理當如此。
承恩侯府緊鄰的這處宅子,原是皇帝賜給謝老尚書住的。謝老尚書三年前因久病而致仕,便一直留住在這座宅子裡,直到去年年初亡故。本來這禦賜的宅第,照規矩是要在致仕後歸還朝廷的,但聖上體恤老臣,許謝老尚書多住了幾年,沒有提這事兒。等到謝老尚書亡故後,謝老夫人帶著兒孫們繼續留住宅中。聖上想著謝老夫人年紀也大了,隻當是賞老臣身後一個體面,還是沒說什麽。可去年臘月裡,謝老夫人也去了。謝家人辦完喪事,就該回鄉守孝去的。謝老尚書的兒孫裡並沒有在京任官的人,留下來也沒什麽意義。可謝家大爺大奶奶對外人說,兒子要考科舉,京中有好先生,做父母的自然該為兒子著想,因此他們不會回鄉。於是謝家人還是繼續留住在了這座賜宅中,遲遲不肯搬離。
謝家人如此行事,外界早就議論紛紛了。誰不知道謝老尚書的兒子讀書不成,幾十年了還是個童生?連秀才都沒考上!孫子倒是稍強一些,可如今年紀尚小呢。況且祖父母相繼亡故,孩子至少要守上三年孝,哪裡能下場考試了?即使要考,也該先從縣試考起。謝家祖籍是在保定,縣試、府試、院試乃至鄉試,都應該在保定考。謝家人賴在京城有什麽用?即使想要在京城附學,也犯不著佔著這麽大的宅子不走吧?這一片街區住的都是達官貴人,謝家從前還罷了,如今家裡卻連個撐門面的秀才都沒有,住在這裡不會覺得尷尬麽?
倒是有傳言,說謝老尚書的孫子快到可以說親的年紀了,孫女過兩年也可以嫁人了,謝家大奶奶估計是為了兒女的婚事著想,不想離了這片風水寶地吧?怎麽也要把兒女的婚事都解決了再走。可無論如何,那也是皇帝賜的宅子!他們早已沒有了繼續住在那兒的資格,憑什麽賴著不走呢?別說外頭的人議論紛紛,就是謝老尚書的門生故舊,看了也覺得不象話,紛紛明示暗示他們搬離,甚至有人表示願意出借自己的空宅子,給謝家人落腳。可謝家人一概不理會,只知道裝傻,皇帝心裡怕是也不樂意吧?
如今皇帝下旨,直接把宅子賜給了新任永嘉侯秦柏。謝家人要臉面的就該知道要怎麽做了。宅子已經不姓謝,新主人就在旁邊看著,若謝家人還要再賴下去,周圍的人家恐怕就不想再跟他家來往了。謝大爺夫妻想為兒女說一門好親的想法,也會隨之泡湯。
姚氏想到這裡,頓時覺得松了口氣。本來還擔心三房會搬走,但如今永嘉侯府就在邊上,秦柏與牛氏無論是留住承恩侯府,還是移居新宅,都離長房極近。真有什麽事,長房還能依靠得上。再有,她剛剛才跟丈夫提過三房住處的事,如今雖然問題已經解決了,但新居入夥,要忙的事還多著呢。三房能有幾個人手?虎家三口人雖然能乾,也做不了這麽多事,正是她這個侄媳婦大展身手的時候呢。
姚氏躊躇滿志,聽得那前來頒旨的張朝貴公公辦完了正事,便與秦柏、牛氏細說那幾處產業的情況,她忙湊了過去,聽上一聽。
張公公是禦前得用的人,雖然年紀輕些,沒趕上當年皇帝參與奪嫡時的崢嶸歲月,也不認識秦柏,不知道皇帝與這個小舅子之間的情誼深厚,但他在宮裡也熬了好幾十年,在皇帝身邊侍候足有十年之久,早已精通了察顏觀色的好本領,知道皇帝如今正看重新任永嘉侯呢,便特地求了這趟差使,又表現得親切和氣,只求跟永嘉侯搭上點小交情,日後也好說得上話,在皇帝面前也派得上用場。關於皇帝禦賜的幾處產業,他介紹得格外用心。
“直隸這一處莊子,是在通州,挨著永定河,土地十分肥沃,全都是上等好田。從前這裡是皇莊,直到如今,莊裡用的人還是內務府出來的,打理田產是一把好手,人也老實能乾。”張公公道,“皇上這邊下了旨意,內務府隨後就會有命令到莊子上了。端午之前,那兒的莊頭必會上京到府裡來拜會侯爺。到時候,侯爺就看著辦吧。若有閑心,您隻管吩咐那莊頭,他知道規矩,定會照您說的去辦的。但若侯爺、夫人沒那個閑心,就把莊子交給莊頭折騰去。他是辦事辦老了的人,有皇上替您看著,他斷不敢糊弄您的。”
秦柏微微一笑,謝過張公公的建議。他當然不會現在就做決定,有事也得先見過那莊頭再說。
接著張公公又說起了另一處田產:“江寧那處大田莊,侯爺別瞧著有五十頃地,好象很大,其實是把田地、河湖池塘與山地都一並包進去了。那是前些年查抄的一個貪官兒的家產,也是個好地方。除了上好田地,還有茶山與竹林地,就挨在江邊上,有湖,有池塘。莊子裡出產的除了上好精米,還有茶葉、魚蝦、絲棉、花卉、竹筍等等,每年至少能賣上二三千兩銀子。皇上說了,這出產能賣多少銀子,尚在其次,有了這處莊子,您一家子的吃喝都有了,豈不比外頭買的乾淨?”
秦柏有些感動:“皇上想得周到。”
“還有小湯山那處溫泉莊子。”張公公笑道,“那莊子最小,只有一頃地,但有好幾處泉眼兒,平日裡種菜種花兒都是好的,宅子也建得精致。冬日裡天氣寒冷的時候,過去住上十天半月的,最是舒適不過!這一路都有官道相通,附近還有行宮,連太后與皇上也時常在冬天移駕過去住幾日的。皇上說了,聽聞夫人身上都不大好,是舊日在西北苦寒之地積下的宿疾,若有這麽一處溫泉莊子,侯爺與夫人冬日裡住過去避寒,說不定能讓二位少受些寒。等皇上到了行宮,往來還更方便呢。”
牛氏聽得有些驚喜:“呀,皇上連我都想到了?真真叫我不知該說什麽好了。就象我們老爺先前說的,皇恩浩蕩哪!”
秦柏微笑著點頭,再次對張公公說:“我們明日就進宮謝恩,但在那之前,還請公公在皇上面前替我們說一聲,皇恩深重,微臣實在不知該如何報答了,唯有粉身碎骨而已。”
張公公柔聲笑道:“侯爺言重了。皇上隻盼著侯爺過得好,在京城安心度日,皇上便高興了。”
他又提起了隔壁那處宅子的情況,順便將謝家的事輕描淡寫地說了說,最後才道:“謝家遷走後,只怕那宅子還要修整修整的,侯爺一時半會兒,恐還沒法搬進去。”
“公公放心,我們府裡定會替三叔辦得妥妥當當的。”姚氏插話進來,“我們大爺昨兒才跟我說呢,三叔一家住在清風館,地方太擠了,需得再建兩處院子來。我們夫妻正煩惱該怎麽擠出一塊地來給三叔建院子,皇上的旨意就下來了,真真是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皇上隆恩,我們也不能什麽都不做。三叔新侯府要修整的事,就交給我們夫妻吧,隻當是我們孝敬三叔了,賀三叔今日封侯。”
張公公衝姚氏一笑:“秦二爺與秦二奶奶真孝順,皇上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姚氏抿嘴笑了笑,瞥了丈夫一眼,見秦仲海臉上也帶著歡喜,心中頓時大定。
秦松看著眾人和樂融融的模樣,不但一向不大看得上他的張公公在秦柏面前處處奉承,就連他的兒子和媳婦,也要千方百計討好秦柏,這世上還有天理麽?憑什麽秦柏能得了這些好處?!居然連父親留下來的永嘉侯爵位,也被他得了去。這麽多年來,皇帝可是從來沒提過讓他襲爵的事,隻封了他一個承恩侯的虛名頭就完了。虧他當年還覺得承恩侯的爵位更高,沒把永嘉侯的爵位放在心上,如今可不是便宜了秦柏麽?秦柏本是填房所出的幼子,若不是秦家出過事,又出了一位皇后,這爵位哪裡就輪到他頭上了?
秦松猶自忿忿不平,但誰也沒關注他的感受。 他又不敢當著張公公的面,衝家人發火,只能板著臉站在那裡,只等張公公走人了。可是張公公居然坐下與眾人聊起了天,細細說起賜禦的那些產業的事。這種雞毛蒜皮有什麽好說的?姓張的閹奴不過是向秦柏賣好罷了。哼,這樣的小人,他堂堂承恩侯才看不上呢!
秦松轉身就走,只有兩個素日慣了討好他的小妾猶豫了一下,跟了上去。這第二封旨意,皇帝特地囑咐過,是要在承恩侯府所有人面前宣讀的,因此不但長房、二房與三房的人都到齊了,連秦松的幾個妾也在。不過,大部分人都很穩得住,見秦松走人,也沒理會。這時候自然是要先顧著宮裡來的使者。
張公公瞥見秦松離開了,笑了一笑,便對秦仲海說:“最近天氣漸熱,承恩侯是不是上了火?皇上先前下了旨,讓承恩侯在家讀書,要清心寡欲,修身養性,這都是為了承恩侯著想哪。”
秦仲海怔了怔,心中苦笑了下,面上卻恭敬應聲:“公公說得是。家父必定會遵旨而行,不會辜負皇上一片好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