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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明天下》第七百二十章 不約而同的目的――江州
“父親,阮景真剛剛從明國返回,帶回消息說,明國拒絕讓陳天平現在就來安南繼國君之位。”胡奃一路小跑著來到胡季犛的宮殿,一邊喘著氣一邊等著殿內的宦官宮女全部出去後對胡季犛說道。

“坐下慢些說,說詳細些。雖然此事很著急,但也不急在一時三刻。”胡季犛對他說道。

等胡奃坐下緩口氣呼吸恢復正常後,胡季犛問道:“到底是明國不許他回國,還是他自己不願意回國?”

“是明國不許。”胡奃有些茫然的說道:“父親,阮景真到了明國的京城,將父親的文書交給禮部尚書陳迪。陳迪第二日入宮拜見明國的皇帝陛下,回來後他就對阮景真說,陛下不許陳天平現在回國繼位。阮景真想求見明國的皇帝,也被拒絕。他於是馬上趕了回來。”

胡季犛聽了這話,臉上的表情也絲毫未變,坐在座位上沉思片刻後說道:“既然如此,只能用這個辦法了。”

“胡奃你把黎筍叫過來,動用咱們在廣西所有的人,暗殺陳天平。若是還不成,就只能暫停改革,但不停止對佔城的戰爭,和陳天平拖,看到最後是誰被拖垮。”

“是,父親。”聽了胡季犛的話,胡奃也已經不再茫然,明白此時只有這一個辦法,只能嘗試一下了。

不過他頓了頓,又問道:“父親,動用所有的人暗殺陳天平,若是暗殺成了他們也算死得其所;但若是暗殺不成,咱們以後就無法探查他在廣西做的事情了,這是不是代價太大。”

“若是這次不成,那以後暗殺也不可能成功。既然如此,還留著他們做什麽?探查陳天平整日作了什麽事情也沒什麽用處。”

“況且獅子搏兔尚需盡全力,何況咱們這本來也沒有多少勝算的暗殺,若是再留力,恐怕更不可能成功了。”胡季犛說道。

胡奃點點頭,沒有再提出疑問,起身要去叫黎筍過來。可就在這時,胡季犛的親信太監探頭進來道:“太上王,王上,黎筍大人請求覲見。”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胡季犛說笑一句,大聲道:“讓他進來。”

黎筍馬上走進來,僅僅只是對他們二人稍稍彎腰行了一禮就激動地說道:“太上王,王上,剛探查到的消息,陳天平已經在昨日離開了南寧府城,正在前往江州,之後甚至還有可能去龍州,甚至憑祥州。據說是因為這些地方更加接近邊境,能早一步見到從咱們這裡過去的人。”

“太上王,王上,行走在路上可與在南寧府城不同,即使守備的再嚴密,也總有可乘之機。即使現在已經來不及安排在江州暗殺,但也可在江州暗殺他。江州畢竟也比不得南寧府。”

“依臣所見,明國答應讓陳天平此時就來安南的可能極小,為大虞計,不要再等待從明國京城傳來的消息了,馬上命人暗殺陳天平。臣手下有幾個死士,不論暗殺能不能成,都不會泄露半點秘密,保證不讓明國之人知道是咱們派人暗殺的。”

“太上王,王上,不要再猶豫了。”黎筍最後跪下說道。

“你起來,不必如此。”胡季犛一邊說著,一邊示意胡奃扶他起來。黎筍見是胡奃要扶他不敢不起,只能又站了起來。

站起來後黎筍剛要繼續請求胡季犛當機立斷,就聽到他說道:“你也不必求本王,本王已經決定暗殺陳天平了。”

“阮景真剛剛返回西京,明國的皇帝不讓陳天平現在就返回繼國君之位。咱們已經沒有其它的辦法,只能嘗試著暗殺陳天平了。”

“太上王英明。”黎筍馬上說道。

黎筍馬上退下安排暗殺去了。胡季犛又對胡奃說道:“暗殺未必能成,萬一不成,就只能拉攏士族,以拖待變。你先準備一下,等暗殺不成的消息傳來,就召集國內各士族的族長入西京,我要親自和他們談談。”

“是,父親。”胡奃答應道。但他心中卻祈禱道:‘為了不讓父親的心血白費,暗殺一定要成功。’

……

……

江州位於廣西省東南,距離桂林府兩千一百一十裡,雖然直接歸屬於布政使司管轄,但也只是廣西省四十八個州中平平無奇的一個,全州的總人口不過是幾萬人,江浙一帶隨便一個縣的人口都比這裡要多得多。若是平日,這麽一個地方就連行商都很少會來;但最近因為安南陳朝宗室唯一尚存的人即將到來,小小的城池不論表面上,還是暗地裡,都不再平靜。

“臣崇善千戶所千戶聶毅見過李都督僉事。”一個中年男子恭恭敬敬的跪下對面前一個一身甲胄的男子說道。

“你起來吧。”這個廣西都司的都指揮僉事並不在意的揮了揮手,讓他起來。

聶毅心下略有不滿:雖然他是廣西本地人,但當年也見過傅友德等大將,那時即使傅友德、藍玉等人都對普通的千戶以禮相待,可現在他這一個廣西都司正三品的都指揮僉事就如此倨傲。

可現在已經不是開國之時了。雖然各處仍舊偶爾有叛亂造反之人,但大多旋起旋滅,極少數逃進深山老林苟延殘喘,也沒多大影響。即使是軍中,也不複開國時的袍澤之儀,上下等級森嚴。聶毅也不敢說什麽,恭敬地站起來。

“安南國以後的國君就要前來江州了,雖然多半不會有什麽危險,但你也要安排人迎接這位儀同親王的安南國君,並且日夜派人守在他下榻之地外面。”

“還有,陳親王入城的時候要組織百姓迎接。雖然迎接之事交給了江州知州來操辦,但你也要守護好秩序,不得讓他們衝撞了陳親王。”

“另外,……”李僉事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

聶毅本來還認真聽著,但越聽越不對:這個李僉事的所作所為幾乎完全沒有考慮陳親王安全方面的問題,全是著眼於迎接和招待的場面。

若是江州仍舊古井無波也就罷了,但據他所知,江州城內最近有不少外人前來,雖然這些人看起來都是附近土司的蠻夷,但聶毅仍然能感覺到暗流湧動。

好不容易等待李僉事說完了,聶毅行了一禮,小心翼翼的對他說道:“李僉事,剛才您所說的話,全都是安排禮儀方面的事情,那怎麽保證陳親王的安全?”

“怎麽?還會有人來對陳親王不利不成?”李僉事說道:“誰會對陳親王不利?對陳親王不利對誰有好處?”

“李僉事,安南的黎氏父子,定然不會願意陳親王這樣在廣西招納安南國內反對他的人,有可能派人對陳親王不利。”聶毅說著自己的猜測。

“黎氏父子當然不願意陳親王就這樣在廣西,但這裡是廣西,又不是安南,他怎麽能對陳親王不利!”

“若是在半路上也就罷了,荒山野嶺處處可以埋伏,江州好歹是一座城,並且還是一座小城,生面孔進來馬上就會被發現,如何能夠對陳親王不利?”李僉事說道。

聶毅還要再說,可就在這時李僉事又自言自語道:“不過也對,嚴密保護陳親王可以讓上頭的人看到我有多麽重視此事,多了辛勞。”

他於是低下頭對聶毅說道:“那就依你所說,嚴密保證陳親王的安全。此事等護送陳親王的衛隊過來後,就交給你們二人了。”

“是,李僉事。”聶毅聽出了他有推脫責任的意思:雖然李僉事身為責任人不可能將所有的責任都推脫出去,但能推出去一分是一分。可聶毅仍舊不得不答應。他身為本地的衛所掌印武將,這本來就是他分內之事,推脫不得。

李僉事又和他說了幾句話,讓聶毅退下安排去了。

之後幾日,聶毅在城內掀起了轟轟烈烈的搜查‘心懷不軌之人’運動,對城內漢人陌生面孔嚴厲搜查,每個人都要有人擔保,保證沒有問題;蠻夷難以確定身份,聶毅於是將他們都趕到城內的一角,不許他們在城內其它的地方出沒;因為他這個舉動打著為陳天平安全著想的旗號,知州也不敢說什麽。

聶毅還讓城內的流氓惡霸之流幫著探查。因為聶毅身為附近千戶所的千戶,要整治他們這些人容易的很,所以這些人不敢違背他的話,也不乾黑社會的本職工作了,和派過來的幾個錦衣衛一樣乾起國安局的活計,努力幫忙鑒別可疑之人。

一時間,江州城內雞飛狗跳,但聶毅的舉動也確實給黎筍派過來的暗殺者造成了很大麻煩。

……

……

“王成,王功,你們幾個這幾日就不要出門了。聶毅帶著他的兵最近在城內仔細探查,凡是生面孔都必須有人擔保才行。我也是三年前才來到的江州,你們人又多,我給你們幾個擔保會讓自己也被懷疑,所以你們就在院子裡待著,若是有人來排查,你們就躲進第二個地窖裡面。”一個看起來二十五六歲的人對自己面前八個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說道。

這人名叫韓倉,當然,這是一個化名。他本姓阮,因為漢人姓阮的極少,他就化名韓倉,於三年前以商人的名義潛伏入大明,來到江州。

“韓倉,我們躲在院子裡不出去確實安全了,但怎麽能夠查看城內的情況,到時候怎麽暗殺陳天平?”被稱為王成的人說道。

“只能讓王馬和韓薇出去。韓薇化名的姓正好和我化名的姓一樣,可以裝作是我的堂姐,王馬就扮作是我的堂姐夫,他們可以拿著大明的路引在城內行走,四處探查情況。”韓倉說道。

“我們難道不能偽裝成一個商隊?一個商隊有八個人不稀奇吧。”王功問道。

“一個商隊有八個人當然不稀奇。但你們的路引都是不同地方的,一個普通的商隊怎麽可能八個人六個地方的路引?除非是京城過來的大商人。但這樣的商人豈會來到江州這樣的窮鄉僻壤?”

“韓薇和王馬的路引雖然和我不是同一個縣,但也是同一個府,商人家的女子嫁到外地商人家裡也不是非常稀奇的事情,所以還可以隱瞞過去。”韓倉說道。

王功啞然。他沒有想到路引之事,並且現在變造其它地方的路引也來不及了。

這時在座的人年紀最大的咳嗽一聲,說道:“韓倉安排的十分妥當,就按照他說的辦吧。王馬,你學過畫地圖,就將看到的所有東西都記在心裡,回來後畫下來。韓薇,你也認真看城內都有什麽,回來王馬畫畫的時候你在一旁提醒,防止王馬忘了什麽。”

王馬和韓薇二人應諾。韓倉略有些自責地說道:“要是我以前畫過江州的地圖就好了。”

“你也不必自責,畫地圖不是那麽容易的,沒學過的人畫不好。並且之前誰知道會在江州要進行暗殺?當初派你們過來也不過是想著若是打仗,你可以在這裡探查到有多少軍隊經過,讓國內知道需要對付多少明軍而已。”這個化名曹安民、看起來年近五旬的人說道。

之後他們幾人又商量了一些事情。韓薇和王馬外出探查,韓倉為他們掩護,其它幾人在院子裡也都安排了任務。一直到天快黑,他們才將事情商議完畢。

韓倉摸摸自己的肚皮說道:“已經這個時候了,我給你們做飯。幸好平時我一直在悄悄的囤積一些糧食,要不然現在忽然買很多糧食一定會惹人懷疑。”

很快,韓倉將米飯蒸熟,又拿出這兩日買的菜蔬和肉抄了幾個菜端上來,帶著歉意說道:“雖然平日裡囤積了不少糧食,但菜蔬和肉沒存多少,大家只能將就著吃了。”

“只要能吃飽就行。”王功一邊吃著,一邊說道:“沒菜沒肉沒關系,只要能吃飽就行。也不知幾天以後陳天平才會到江州城,一直餓著肚子不行。若是你藏的糧食不多,我們每日吃六七分飽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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