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爪在白色的冰面上劃出長長的刻痕。
它的身上是厚厚的白色毛發,額頭上是細密的白色鱗片,深黃色的眼睛警惕地盯著四周,時不時俯下身子在面前的冰河裡撈出幾條藍色的冰魚。
這個地方經常有同族被獵殺。
往常的時候,它是從來不靠近這裡的,單是死在這裡的同族終日彌漫的血味,就讓它心中湧起懼怕的感覺,如果不是因為今年冬季的暴風雪太大,食物極度匱乏,它可不會來自尋死路。
“哢。”
似乎是有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它停止吃食的動作,向周圍掃視一圈,確認沒有什麽其它動靜後,才繼續埋頭在這挖出來的冰洞裡苦吃。
冰洞裡是溯洄在這裡的冰魚群,密密麻麻地聚成一團交配,極北之地的魚兒,交配季節不是春天,反而是嚴酷環境的寒冬。
白雪皚皚之下,它和白色的風雪像是融合在了一起,吞下冰魚時發出的咀嚼聲,被呼嘯的寒風遮掩了,而它的身影,也被掩蓋在白雪之下。
吃飽了。
肚子已經填飽,但為了儲存過冬的食物,它繼續著撈魚的動作,周圍的雪越來越大,能見度也越來越低,是以它警戒的動作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些。
這樣很好,那些該死的人類們不會發現自己。
它慶幸著。
但如果它的靈智再高些,就會發現在它不遠處的一堆積雪堆下,有什麽東西正在詭異地蠕動。
不過片刻的工夫,從那雪堆下鑽出來一道小小的黑影。
黑影悄悄地靠近著這隻危險種,行走的腳步聲與風雪聲混雜在一起,白色的雪花落下,讓這道黑影像是披上了白色的鎧甲。
在它沉迷於冰魚的美味時,黑影狠狠撲上,這撲擊的動作自然也是悄無聲息的,武器揮出時根本沒有任何聲響傳出。
“嗷——”
它吃痛地叫了起來,背部被砍出一道淺淺的紅痕,紅色的血液流下,卻很快被寒冷的溫度凍結成冰,它忍受住這疼痛,迅速地轉身看著這道黑影。
黑影如它所想那樣,是手持武器的人類,武器是用危險種骨頭製成的白色長刃,然而令它疑惑的是,這個人類的身高與那些平日裡經常看到的人類戰士有很大的不同,竟然連自己身軀高度的一半都沒達到。
應該是人類的幼崽。
它猶豫了。
戰鬥還是逃跑?
現在就逃跑的話,自然能夠跑掉,只要往這冰天雪地裡隨便找個地方一鑽,誰也找不到自己,但是過冬的食物卻是個麻煩,而且被這些人類注意到自己的行蹤,以後就不能來這片區域捕食了。
所以正確的做法是殺死眼前的人類,順便收獲一份甜美的肉食,雖然剛才自己的肚子已經被冰魚填飽,但是一想到幼崽的美味,它的肚子又變得饑腸轆轆起來。
它貪婪地看著這個再次靠近的人類幼崽,獠牙已經準備完畢,身體也隨時可以撲擊上去。
“呲——”
哪怕是面對人類的幼崽,它也使出了自己的全力,不能輕視每一個對手,這是極北之地上所有至少有著低級智慧的危險種們的共同常識。
藍色的冰柱從它的嘴中突兀冒出,在這白茫茫的世界裡很快就被風雪掩蓋了滑行的軌跡,只能看到被攪動成一團的白色寒氣。能夠在極北之地生存的危險種,都有著自己的攻擊手段。而緊隨在冰柱後面,危險種跑動起來,龐大的身軀掠過,向黑影這裡衝來。
這個人類的幼崽,在看到冰柱與危險種襲來時身子快速挪動,略有些狼狽地向旁邊的冰面滾了一圈,可是卻完美地閃避掉了冰柱的攻擊。
冰柱在冰面上炸裂開來,碎片嵌入周圍白色的雪堆裡,很快不見了蹤影。
看到這一幕,危險種停止了前衝。
這是個對手。
野獸雖然在智慧方面有些缺點,但是在感受氣息時十分地精準,它猶豫了會兒,還是停滯在了原地,對面的人類在躲過冰柱後,也和它一樣呆在原地不動彈。
雙方保持這樣的狀況僵持良久。
咦?為什麽不上前攻擊?
它以前也曾經與這裡的人類戰鬥過,對方幾乎都是先嗷嗷叫幾聲,然後就會狂暴地衝上來以命相博,所以戰鬥的結果基本都要有一方死亡。
試探性地,它向前踏出一步,嘴裡露出白色的鋒利巨齒,隨後低聲地向這個人類咆哮,難聞的腥臭味在傳出口腔的一刻就被風雪吹走。
對面的人類終於意識到這隻危險種不會主動攻擊,於是這人類有了新的動作,那就是在白茫茫一片的世界裡向前進擊,而看到對方的前進,危險種開始積蓄全身的力量,準備在這個人類靠近時一擊必殺。
人類接近危險種的速度很快,不過十秒就能看見彼此的模樣,全身白色毛發覆蓋,臉上是鱗片的危險種,與幼小的身影對撞,然而在擦身而過間,身影終止了所有的前進動作,大大方方地站在原地等待危險種的撲殺。
危險種毫不猶豫地撲了上去。
野獸的直覺告訴它,這一擊下去,眼前的這個人類必死無疑,可是在它揮下爪子後,有一把長長的刀刃惡毒地切開了它的腹部。
咦?咦?
它呆呆地看著自己穿過對方身體的爪子,始終沒有搞明白為什麽沒有血肉的腥味。而這個時候,它已經走向了死亡,腹部的內髒以及腸子從傷口裡掉了出來,血液潺潺地流動,甚至有幾隻剛剛吃掉的冰魚從內髒堆裡還在跳動。
黑暗湧來,它嗚咽一聲,停止了動彈。
如此高的精準度與靈敏度,這個人類的幼崽足以被冠以獵人的名號了。
於是這猛獸就這樣死去了,年幼的獵人走上前來,手中的長刃戳了戳獵物的屍體,確定已經死絕後,他掀起了頭上白色的鬥篷。
鬥篷下是張稚嫩的臉,獵人有著黑色的短發以及黑色的瞳孔,他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氣,朝後面的雪堆喊道,
“艾斯德斯,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