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綰立刻緊張起來,她擯住呼吸,握住枕頭底下的匕首,在那個人接近的一瞬間,拿出匕首刺向他。 “娘子請住手,是我。”
顧綰眉頭皺起,借著清冷的月光,總算是看清楚了來人的模樣。
是一個極為清秀的少年郎。
只是面容看著有些眼熟,顧綰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到底是誰?”
“前幾日娘子相助的那位小娘子便是我。”
“你是個男兒?此時全城都在搜捕你,你來這裡幹什麽?還不趕緊出城逃命去?”
少年郎低著頭,雙拳握緊,撲通一聲跪到地上開口說道:“求娘子一件事情,我還有個妹妹,娘子能否照拂一番。”
顧綰聽完之後冷聲說道:“這件事情先暫且不談,我隻想要知道,你為什麽要男扮女裝意圖謀害嚴世番?”
少年郎沉默片刻之後說道:“家破人亡之恨,不共戴天。”
“你的父親是誰?”
“父親便是去年九月,因諫營雷殿,被予杖下獄的員外郎劉懋。之前那嚴狗曾經意欲輕薄我妹妹”
顧綰一愣,心下了然道:“你認為,你父親之罪本來不至於如此,只是嚴世番從中作梗,緣由他看上了你妹妹,你父親不同意,便順手做了些手腳,我說的對嗎?”
少年郎一陣憤怒,但是還是開口說道:“家父去年冬日已然在詔獄中病死了,母親也因此傷心而亡,只剩下我和妹妹。”
“其實你應該明白,這件事情的罪魁禍首並不是嚴世番,真正將你父親下入詔獄的人是皇帝陛下,你為什麽不去殺皇帝呢?“
少年郎面上呆愣,似乎不理解顧綰為什麽會這樣說,自古以來,天地君親師,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怎麽會有去想。
“陛下並未下令處死我的父親,肯定是嚴世番懷恨在心,若不是這樣,我的父親也不至於死。”
顧綰微微笑道,從床上坐起來,開口說道:“你以為像嚴世番那樣的人,他會記得他偶爾看上的一個女子,他那一日見到的你的時候,沒有任何異樣,你與你妹妹長得應該有幾分相像,女裝之下,若真是心中念想,必然會有所表示,可是嚴世番卻並無異樣。而且若他真的心中有鬼,你覺得此時你還能平安的站在這裡嗎,這說明,他根本就沒有想起來你妹妹,既然連你妹妹都想不起來了,為什麽還會懷恨在心呢?”
少年郎跪在地上,臉上一陣茫然。
顧綰又開口說道:“你不了解這位皇帝陛下,他是世界上最自私的人,如果你的父親在普通的日子裡隨便說一說,下入詔獄之後,頂多過年之後就放出來了,畢竟本朝士大夫都以敢言下詔獄為榮,想必你父親當初也是打著這個算盤去彈劾陛下的,可是就怪在你父親運氣太差了。偏生遇到了宮變,死裡逃生的陛下能有多好的心情去赦免一個彈劾他的人?”
此時天色已然初曉,顧綰又說道:“我不了解的你的父親,但是你了解,你自己想想看,你父親是出於一片赤膽忠心,還是出於投機者,無論是赤膽忠心,還是投機者,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而且你也不必擔心,你父親雖然死了,但是從某種程度而言,他還是為了自己的兒女留下了一些東西。”
“什麽東西?”
“名聲。如果猜的沒錯,你是想要將妹妹交給我然後到嚴府刺殺嚴世番?可是你難道就沒有想過,誰是不會答應如此愚蠢的請求的。”
“你不願意幫忙?”
“我為什麽要幫忙,
那一次我幫你逃出去,已然是出於人道了,如果這一次我在多管閑事,那就真的閑的沒事幹了。” 少年郎冷冷的看了顧綰一眼,開口說道:“既然如此那麽在下就告辭了。”
顧綰看著少年郎倔強的背影,歎了口氣說道:“你怎麽這麽傻?”
“我做出這樣的選擇,並不需要別人評價,就算並非嚴世番殺了我的父親,我也要手刃這個奸臣,也算是為大明朝做了一些好事。”
顧綰突然輕笑了起來。
“如果我是你,我是絕對不會在這裡說這些沒有用的話,我會帶著妹妹到一個文風鼎盛之地,憑借父親的名聲,好好的活下去。”
少年郎沉默了,顧綰繼續說道:“難道你真的以為,只要嚴家父子倒台了,大明就能國泰民安了嗎?”
顧綰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很多人都認為嘉靖一朝內憂外患,乃是嚴氏的錯。
“你走吧,天亮了,紹興文風鼎盛,你去找一個叫做王暨的人,他應該會收留你。”
少年郎深深地看了顧綰一眼,還要說什麽,卻顧綰的一句話打發了。
“大明朝不需要所謂的俠客。 “
片刻之後寒玉從門外進來,看著一臉困倦的顧綰,輕聲說道:“娘子一夜沒有睡?”
“對,我一直在想,到底用什麽方法,才能保住王偕叔父的命。”
“當真這麽嚴重?”寒玉扶著顧綰起來,開始給她梳妝,顧綰看著銅鏡之中的人影,輕聲說道:“去年九月,有一個人因諫營雷殿,死於詔獄。”
嚴家父子算是抓住了嘉靖的一個逆鱗。
宮變之後,這位陛下的世界觀估計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如果說宮變之前的嘉靖還算個明君的話,此時的他已然完全失去了成為一個偉大帝王的所有動力。
“那小姐我們該如何?”
顧綰站起來看著外面才燦爛的陽光,開口說道:“我也不知道該如何?”
“去求求黃公公?”
顧綰有些無奈的笑了笑說道:“乾爹雖然深受陛下信任,可是這種信任是建立在無私心的基礎上,你說他會為了我這個乾女兒去得罪他伺候了十幾年的皇帝嗎?”
顧綰長歎一聲,開口說道:“我之前還曾經答應過潘老爺在有生之年,幫助升庵先生返回家鄉,如今想來,當這是好笑。”
寒玉為顧綰插上發簪,開口說道:“娘子不必如此悲觀,事在人為,我常聽人說,人算不如天算,說不準這老天爺什麽時候會幫我們一把呢?”
顧綰看著寒玉,有些無奈的笑了笑說道:“除非那位歸天,否則王偕的叔父不可能輕易脫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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