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
蘇州知府內院。
顧綰和丫頭將東西收拾了一番,便自己洗漱了準備去歇息,本以為王偕會在屋內等她,卻未曾想到,他竟然直接睡著了。
王偕在睡夢之中,看起來依舊有些疲憊。
倒是讓人心中一陣心疼,想必在白日裡,定然是非常疲憊的。
顧綰為王偕掖了掖被腳,然後自己也歇息了準備睡去。
第二日清晨,王偕醒來之後,倒是發現顧綰早起起來了,而且還做好了飯菜,王偕洗漱過之後就用起了早飯。
“你說,這位知府大人是不是對你有意見啊?”顧綰這句話一出,倒是讓正在專心吃飯的王偕一陣呆愣,差點嗆著。顧綰趕忙拍了拍王偕的背,待到平息之後,王偕擺了擺手,笑著說道:“針對倒是說不上,只是有些理念不合罷了。”
顧綰聽完之後,頓時心中生出一絲絲不岔,王偕也到不少地方當過官,雖說因為有些倒霉,時常被貶謫,可是大部分上官對於王偕的態度還是非常好的。
這位不禁整日裡冷言冷語,甚至還隱隱有些討厭,倒真是讓人心生幾分厭煩了。
王偕看到顧綰這幅表情有些好笑的說道:“如是不必如此,這位知府大人雖然脾性古怪了一些,可是卻是不折不扣的好官,以後好生相處就是了。”
王偕都這般說了,顧綰又能說什麽,隻得將王偕送了出去。
然後自己回到內院,著手將自己的在滇南的一些想法寫出來,這些年來,顧綰在王偕的教導下,一筆毛筆字逐漸靈動起來,再也不像之前那般見不得人了。
弄紅叫顧綰去吃午飯的時候,顧綰都沒反應過來,或許是寫得太過著迷了。
出了書房,卻見到王偕早早的就回來了,顧綰還以為這位定然會被知府大人留在府衙乾活呢,卻未曾想到,回來的這麽早。
只見這王偕笑著說道:“江防竣工,我需前去勘察一番,聽聞這蘇州江防乃是白堤垂柳,景色十分不錯,如是要不要一起去?”
顧綰本來就在家中呆的有些無聊,自然是無比樂意,所以吃過午飯之後,兩人就坐上馬車一路行至江防處。
這件這江水兩岸白堤一片,岸上垂柳依依,確實是美景非凡,只是王偕此舉並非前來遊玩,所以隻得留下顧綰,帶著隨從們到了官署。顧綰自然是不能進去的,隻得一個人在這百裡長堤上行走,此時微風徐徐,倒是分外愜意。
只見那楊柳重疊處,緩緩走來一老者,顧綰定睛一看,頓時覺得有些眼熟,而這老者身後還跟著一個年輕男子。
更是看著有些眼熟,正當顧綰在左思右想之時,那名年輕男子,直接走到顧綰面前,跪下了。
這倒是把顧綰給嚇壞了,她趕忙將人扶起來,開口說道:“這位公子,你是?”
“顧夫人,我是劉延,當年便是你把我從嚴家手裡救出來的。”
顧綰頓時一拍腦門,這人便是當年刺瞎嚴世番眼睛的那個男扮女裝的少年郎,如今這一別,倒是長這麽大了,劉延倒是沒有小時候那麽女氣,此時雖然依舊漂亮的不像話,可是卻多了幾分男子的氣概。
此時顧綰也想起來這位老者的身份了,王暨是也,想不到這麽多年未見,竟然會在這個地方見到。
顧綰對這位行了一禮,王暨笑眯眯的說道:“如是不必如此多禮,這些年來我可算是聽聞了你與蘭君的諸多名聲啊。”
顧綰笑了笑,謙虛了幾句,而後開口說道;“今日在這個地方,遇到了先生好真巧啊。”
卻未曾想過,這位王暨竟然直接笑了笑,摸著自己的胡子開口說道:“不巧,不巧,今日老夫是特地來著找如是的。”
顧綰一聽,頓時有些奇怪,她雖然有些名氣,可是卻也沒有道理讓這位名滿天下的陽明公弟子來找啊。
王暨何等人物,自然看出來了顧綰的疑惑,但是這位只是笑了笑,而後開口說道:“今日乃是受人所托,如是且隨我來。”
這王暨說起來算是長輩,長輩之言,顧綰自然是要聽得,只是吩咐了侍從去跟王偕說一聲,然後就隨這兩個人走了。
本以為是個亭台樓閣之類的地方,卻未曾想到這兩人竟然直接將顧綰帶到了一處渡口。
上了一條十分寬闊的畫舫,這畫舫之中甚至還有歌姬,看著倒是個富貴人家聚會的地方。
果不其然,顧綰想著到底是那個土豪能在這樣的地方交友,原來是昆山潘家。
只見這潘老坐在主座上,旁邊站的是潘家的極為年輕子弟,顧綰也不大認識,徐文長竟然也在,這徐文長看了顧綰一眼,倒是讓顧綰心中一陣愧疚。
其實發生了那件事情之後,顧綰就再也不敢看徐文長一眼了。
實在是問心有愧。
顧綰走向前去,想著潘老行了一個禮,潘老笑眯眯的扶著顧綰起來,而後吩咐身邊的侍女給顧綰看座,待到顧綰坐好之後才發現這周圍倒是有很多老熟人。
以前的蘇州知府馮汝弼,還有甚至還有王元美的師父王材, 自然也就有王元美,兩人已經多年未見,如今倒是有幾分尷尬。
王元美嘉靖二十六年中了進士二甲。
此時孩子都有好幾個了,而顧綰和王偕卻依舊是膝下無子,想到這裡,顧綰突然覺得自己要好生加把勁了。
潘老似乎察覺到顧綰的異樣,摸了摸胡子說道:“說來,今日沒有請蘭君,卻也是有原因的。”
潘老看了王暨一眼,王暨笑眯眯的喝了口茶,顯然不想要接潘老的這個話茬。
這都是讓潘老有些尷尬。
潘老輕聲咳湊了兩下,而後對著顧綰說道:“這蘭君也算是我們蘇州的青年才俊了,我與他祖父交情頗深,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只是我們這一次的聚會,乃是王學門人的聚會,王偕的老師夏言,若說仔細算起來,算是程朱理學那一派,所以今日沒有請,如是不會有意見吧。”
顧綰頓時一陣無奈,心想你都這樣說了,我還能有什麽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