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厲向後*了*，用手中的一把青銅小刀漫不經心的修剪著指甲:“兄弟，我想讓你幫我做一件事。”

“大哥請說！”我知道這家夥越是表現得輕描淡寫，事情越是重要。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贏厲低聲道:“盧太醫害死了我的父王，這件事太后雖然不想繼續追究，可是我卻不能將他放過。”

“他不是已經自盡了嗎?”

“他死了，可是他還有老婆和一雙兒女……”

我內心一沉，終於明白贏厲想讓我去幹什麽，那天的情況我看得清清楚楚，盧太醫百分之一百的站在他的立場之上，倘若不是盧太醫幫他，贏厲很難扭轉當日的局面。現在盧太醫屍骨未寒，他並沒有想著去報答盧太醫，竟然想殺害他的子女，這家夥果然心狠手辣。

贏厲似乎猜到我心中所想，低聲道:“盧太醫的女兒從小便失去了音訊，他的妻兒住在東城逐陽巷，我想讓你幫我去看看他們，了解一下他們都知道些什麽?”

我心情沉重的點了點頭。

我和贏厲分手之後，回到府內，贏憐仍然在那裡等我，輕聲道:“三哥找你做什麽?”

我自然不能夠據實相告，勉強笑道:“他讓我安心等著，等到秦國內部局勢穩定之後，方才可以幫助我復國。”

贏憐道:“三哥最近處處受到太后的約束，心情不會太好，的確顧不上你的事情。”

我本想留贏憐在府內吃飯，可是贏憐晚上要陪太后吃飯，和我聊了幾句後匆匆去了。

我憂心忡忡的將李諾叫來，把剛才贏厲對我說得事情詳細講了一遍，李諾聽完也是眉頭緊鎖:“他為何要讓公子去做這件事?”

我歎了口氣道:“贏厲雖然沒有直說讓我去殺盧太醫的家人，可是話裡已然透露出那樣的意思，我估計他和盧太醫之間的關系或許盧太醫的家人清清楚楚，贏厲擔心這件事會暴露出來，所以才生出了殺念。”

“如果真的是那樣，贏厲就太歹毒了點，他的目的既然已經達到，現在已經成為秦國的君主，盧太醫的家人對他也不存在什麽威脅，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一定要斬草除根呢。”

“或許是因為他現在的處境並不如意，所以更不想有任何的紕漏出現。”

李諾壓低聲音道:“贏厲疑心太重！”

我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

“公子打算怎麽做?”

“我想先去盧太醫的府上看一看！”

李諾淡然笑道:“公子若是不對盧太醫的家人下手，贏厲心中對你的仁慈猶豫定然不悅，公子若是對盧太醫的家人下手，贏厲對你的狠辣作風只怕更會心生忌憚！”

我內心一震，凝視李諾。

李諾道:“我覺著公子所需要做得，就是在扶植贏厲的過程中盡可能的獲取最大的利益，至於其他的事情，大可拋在一邊。”

我苦笑道:“說的容易，真正做起來，哪有那麽簡單。”

盧太醫的府邸比我想像中寒酸了許多，秦太后並沒有追究他在秦悼公靈前的自盡行為，雖然如此，可是在秦人的眼中盧太醫儼然成為一個罪人，是以他的同僚和親戚都沒有前來吊，府邸前顯得異常冷清。

我和李諾兩人將馬兒縛在院落前的大樹之上，緩步走入府門之中，卻見院落之中冷冷清清，放眼四周並沒有任何人上前來招呼我們，直接來到靈堂之上。

靈堂內擺放著兩具棺槨，一位身穿重孝的少年正孤零零的跪在棺槨前，正是盧太醫的兒子盧照盟

我和李諾的出現並沒有讓他感到驚奇，神情木然的跪在那裡，

等我們吊完畢，向我和李諾叩首謝禮，低聲道:“我爹和我娘死後，你們是唯一前來吊的。”我剛才就在奇怪，明明只有盧太醫死了，為何靈堂之上竟然擺放著兩具棺槨?想不到竟然連他的妻子也死了，內心中不禁浮現出一絲淒涼，低聲道:“盧公子，你娘親她……”

盧照盟紅著眼圈道:“我娘是自縊而亡，她不願我爹孤零零的一個人離去。”

他抬起頭看著我，一字一句道:“我爹絕不會害死大王……”

看著他單純委屈的雙目，我感到一陣惻然，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盧公子，或許雍都已經不適合你繼續呆下去了。”

他用力搖了搖頭道:“我要見大王，我要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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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諾怒道:“你以為你是誰?為人子者當以孝為先，你爹娘的屍骨尚未入土，你胡說些什麽?”

盧照盟用力咬了咬下唇:“你們是誰?”

我低聲道:“我們是你父親生前的好友，今日是特地代表太后來吊他的。太后和大王已經表示不會再繼續追查那件事，你也就不要繼續糾纏下去了。”我撒了個謊。

他搖了搖頭，從懷中尋出一枚青銅令符:“大王和太后都不願見我，如果你當真是我父親的朋友，勞煩你將這枚虎符轉交給大王。”

我目光一凜，接過那枚虎符，卻見虎符之上刻著一個‘厲’字，我馬上聯想到贏厲的名字，內心一沉，更證實了我此前關於盧太醫和贏厲交情絕非泛泛的猜測。

盧照盟低聲道:“我娘死前讓我將這枚虎符交給大王。”

李諾悄悄牽了牽我的衣袖，和我來到門外，壓低聲音道:“看來盧照盟並不知道他父親和贏厲之間的關系，這枚虎符才是贏厲擔心的事情。”

我回身向靈堂看了看，小聲道:“你是說盧夫人清楚其中的一切，試圖交出虎符換取這小子的性命?”

李諾點了點頭道:“據我猜測贏厲和盧太醫的交情只有他夫人知道，盧照盟只是被蒙在鼓裡，盧夫人自盡，然後又交出虎符，這世上再也沒有人知道贏厲和盧太醫的關系，盧照盟對贏厲便沒有任何的威脅。”

“也就是說盧夫人之所以選擇自盡，是為了保全兒子的性命！”

李諾默默點了點頭。

我向前走了兩步。

“公子，盧照盟只是一個懵懂的小子……”

我舉起右手示意李諾不要繼續說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雙目，思索良久方才道:“我擔心他一心想為父親昭雪，而激怒贏厲。”

李諾低聲道:“隨意捏造一個罪名將他趕出秦國就是。”

“這件事必須贏厲允許！”

“大丈夫處世有所為，有所不為，贏厲對於一個沒有任何威脅的少年，不必采用如此極致的手段吧。”

“我去找他！”

現在想要見到贏厲已經不是那麽容易，足足等了三日贏厲方才在秦宮召見我，陪著他來到秦宮後花園之中，跟在他的身後走上九曲長橋，贏厲的心情顯然很糟，咬牙切齒道:“這也不許，那也不許，在她心中何嘗有我這個秦國的君主。”

他口中的她肯定指的是秦太后，我心中暗叫不妙，看來今天我來的並不是時候。

贏厲重重在橋欄上拍了兩下，方才想起我來，冷冷看了看我道:“你這麽急找我究竟有什麽事情?”

我恭恭敬敬將那枚得自盧照盟的虎符遞給他。

贏厲臉色微微一變，緊緊握住虎符，許久方才攤開掌心，抿起嘴唇道:“誰給你的?”

“盧照盟！”

贏厲點了點頭，雙目遙望高遠的天空道:“他還活著?”

“他雖然活著，可是盧夫人卻已經死了……”我停頓了一下又道:“是自盡死的！”

贏厲雙目之中掠過一絲愧色，悄然轉過身去，向前走了幾步，又停下來道:“盧府的情況怎樣?”

“除了我以外，沒有任何人前去吊，太后和大王雖然不打算追究這件事，可是雍都每一個人都以為，盧太醫和先王的死有關。”

“你是不是認為我應該放過他?”贏厲目光灼灼逼視我道。

我毫不畏懼的和他對視著，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道:“太后放過盧太醫一家，不願繼續追究下去，一是出於保護大王子的考慮，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想在天下人面前表現出她的仁德。假如盧照盟死了，大王以為國人首先會懷疑到誰的身上?假如太后趁機在這件事上大做文章，對大王可不是什麽好事。”

贏厲默然不語，雙手扶住橋欄，看著水池中的五彩遊魚:“可是那傻小子一心想證明他的父親無罪。”

“假如盧照盟自己犯了罪，他還有時間顧及父親的事情嗎?”

贏厲轉身望向我:“你的意思是……”

“逼他從雍都逃走，而且要告訴他，放他走乃是大王的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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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厲緩緩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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