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羅聞喜和薛海風兩個人滿臉不悅的忿然拂袖而去,做為為兩邊牽線搭橋的中間人胡峰頓時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亂轉,他是靖城駐鳳湖辦的副處長,不管從工作上還是從感情上,肯定是和代表靖城轄下縣望海縣的包飛揚更為親近,也希望包飛揚今天能在飯桌上把拖延未決的項目審批事宜搞定,卻沒想到本來一開始還比較好的氣氛,在雙方三言兩話後急轉直下,眼看今天這場面就是要不歡而散了。
他想要跟上去,勸解兩句,調和一下兩邊的矛盾,剛剛追到門邊,張了張嘴,想要說出一些挽留二人的話,可是他知道有些事情他也做不了主,顯然對方今天來的目的不能如願達成,也不可能為了他說兩句好話,就能雙方握手言歡,重新坐到一起,這種情況下他又不知道說什麽好。
“哎!”胡峰焦躁地跺了跺腳,有些懊惱地看了看在一邊仍然淡定自若,恍如無事的包飛揚:“包縣長,你不是要談冠河大橋和臨海公路項目的嗎,可是你今天這樣直接發當的拒絕他們提出的要求,現在怕是懸了,只怕項目審批的事情還是不能順利過關啊。”
包飛揚淡淡地笑了笑,拉著已經追到包廂門口,靠在門邊回頭望著他,滿臉焦灼不安的胡峰回到座位上坐了下來:“胡主任,這是兩碼事,雖然我也希望項目審批的事情能在今天談成,我也不是故意想與他們為難,不答應他們的要求,其實成立蘆葦資源開發公司是縣裡早就定下來的,我不可能再讓某個人來壟斷這一塊的經營。
沒有嚴密監管體系和良好管理的壟斷,只會造就,並且導致基層勞動人民利益的損失,我們引進這個項目原本就是為了發展當地經濟,提高當地農民的收入,可是如果按照剛才他們的要求,將葦田開發轉包給他們,這樣一來,隻讓一些有背景的關系戶把住項目,這些人為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肯定會壓榨基層勞動力,將當地農民的人工費用壓到最低,從而中飽私囊,自己大發其財,而農民辛辛苦苦的賣命工作,除了為那些貪婪的商人創造出財富,自己卻並沒有提高多少收入,還是過著以前苦哈哈的生活,這豈不是有違我們招商引資的初衷嗎?”
胡峰聽了這番話,不由得歎了口氣:“包縣長啊,不是我說你,就算你不想讓他壟斷經營,也可以說得婉轉一點、含蓄一點嘛,哪能像剛才那樣不帶一點轉彎直接就說出來?現在好了,你得罪了羅處和薛總,他們肯定會卡你們的項目,不但是這一次,以後望海縣的項目到了省裡,怕是也都沒有辦法通過,你這不是因小失大嗎?”
包飛揚也知道胡峰是為自己著想,才如此著急,但卻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胡主任,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我並不認為交通廳會因為這件事卡我們的項目,就算羅聞喜有這個想法,他的上面還有計劃處的處長,還有交通廳的廳長副廳長,難道他一個交通廳計劃處副處長就想憑借手中的權力一手遮天?政府賦予他權力,是讓他行使政府職能,為人民為百姓服務的,而不是以此謀求私利。”
“哎,你怎麽就不明白呢?”胡峰看到包飛揚竟然如此理想主義,甚至可以說是不諳世事,急得跺了跺腳:“你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你到底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下面報上來的項目,按照內容的不同,通常都是幾個業務對口的副處長先處理,他們處理好了,再給處長,處長處理好了,再遞給分管副廳長,這樣一個一個流程走下來,如果想要刁難的話,
前面的副處長完全可以找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將你們的項目在走到他手裡的那個流程的時候就刷下來,而且還有理有據,你們就算明知對方是故意找茬,要卡你們,可又能夠怎麽辦?”包飛揚知道現實中的情況確實很可能像胡峰剛才分析整理說得那樣,不過他並沒有因此而擔心,羅聞喜要真想因為今天的事情卡望海縣的冠橋項目,大不了就越過羅聞喜這個環節,直接找上面的人,走後面的環節。
不過讓包飛揚沒有想到的是,緊跟著第二天上午,靖城市交通局局長吳襄田就給他打來了電話:“飛揚啊,昨天跟羅處見過面了吧?”
“是的。”包飛揚回答說道。
“情況怎麽樣?聽說羅處走的時候並不是很開心?”聽到包飛揚的聲音很平靜,吳襄田不由感到有些惱火,都什麽時候了,這個包飛揚怎麽還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像沒事人一樣,難道他還不知道昨天發生事情所導致的嚴重性?
其實昨天晚上羅聞喜就給他打了個電話,羅聞喜在電話裡說的話陰陽怪氣,雖然沒有明說昨天和包飛揚吃飯的時候,中間發生了什麽事情,卻也讓吳襄田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這位省廳計劃處的副處長很不高興。
吳襄田連忙通過昨天飯局上一同做陪的駐省辦的胡峰了解了當天晚上的情況,知道了事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吳襄田本來想馬上給包飛揚打電話,不過想了想,還是決定等到第二天再打這個電話。因為他覺得包飛揚年輕氣盛,背景又厲害,他連省廳副處長羅聞喜的面子都可以不給,自己這個市局的局長也就不要去自討沒趣了,還是讓他先冷靜一下,自己仔細想一想再說。
包飛揚說道:“好像是有一些,不過羅處長昨天不太高興的原因跟冠河大橋與臨海公路的項目無關。”
吳襄田有些頭大,這年輕人到底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他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自己有些微禿的腦門,有些語重心長地說道:“飛揚啊,這件事怕是跟冠河大橋與臨海公路的項目關系密切啊!昨天晚上,羅處已經給我打過電話了,他認為望海縣現在的經濟發展狀況,還無法充分發揮這條高等級公路與大橋的作用,省裡還有其他很多地方需要修路造橋,相比而言,我們報的這個項目的緊迫性並不是排在最前面的,所以他讓我們修改原來的方案,降低公路等級標準,甚至修改路線,降低修路造橋的成本等等。”
包飛揚微微皺了皺眉頭,卻並不是很意外,昨天羅聞喜拂袖而走的時候他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淡淡地說道:“這麽說,我們的項目是卡在交通廳計劃處那邊了?”
“是啊!”吳襄田說道,又小聲地提醒:“現在羅處的態度是最關鍵的,你看是不是再找個機會想辦法溝通一下?我也知道你是為了工作為了百姓考慮,但有些事情,總還是有變通辦法的嘛,我們畢竟要以大局為重,飛揚縣長你說呢?”
包飛揚知道吳襄田是在暗示自己在蘆葦收購的問題上做出讓步,不過他並不準備這樣做,否則的話,昨天他在飯桌上就可以答應羅聞喜和薛海風提出的要求,而得到順利通過冠海大橋項目的審批的交換,他斟酌了一下說道:“吳局,謝謝你的關心,不過蘆葦收購涉及到很多葦農,而且我們縣事先已經與向海、濱城那邊達成了協議,是有法律約束的,不好因為一些其他的變故再做出更改,海風公司昨天提出的要求我們是沒有辦法滿足的。”
“飛揚啊,臨海公路與冠河大橋的重要性和緊迫性,我想你是最清楚的,沒有這座橋和這條路,望海縣的葦紙一體化項目能不能順利進行下去,那都是一個未知數。”吳襄田語重心長地說道:“至於蘆葦收購這個問題,我就不多說了,飛揚你再考慮一下,好不好?”
掛掉吳襄田的電話,沒過一會兒,包飛揚的手機又響了起來,這次打過來的是海州市常務副市長冼超聞。
“冼市長,您好。”包飛揚說道,這一次靖城與海州兩個市聯合向省裡提出修建冠河大橋與臨海公路,海州市的姿態顯得更加積極,為項目的推進做出了很大貢獻,出了大力。
“飛揚縣長,你好。你還在省裡吧,聽說省交通廳那邊有點問題?”冼超聞和包飛揚打過幾次交道,相互之間已經非常熟悉,冼超聞直接開口問道。
“應該是遇到了一點小麻煩,我正打算上午去一趟交通廳,詢問一下情況。”包飛揚說道。
“飛揚啊,這個海風公司的情況你可能並不是很清楚,他們和省交通廳的關系非常密切,但凡是交通廳的工程,基本上都有海風公司的影子。海風公司的老總薛海風也經常出現在劉廳長的身邊。”冼超聞並沒有揭破海風公司與交通廳、薛海風與劉道勤的真正關系,像他這樣的高級幹部,如果再說那樣的話,未免有搬弄是非之嫌,有份。不過他卻通過這樣一番話,讓包飛揚知道海風公司的背景,如果他不能夠滿足海風公司的要求,那麽項目就很難通過交通廳那一關,還不僅僅是計劃處。
如果是普通的項目被卡,海州市這邊出面直接跟交通廳的領導打個招呼,問題不大。但是海風公司不一樣,薛海風是交通廳一把手劉道勤的小舅子,不給薛海風面子就等於是不給劉道勤的面子,就算是海州市委書記薛紹華親自給劉道勤打電話也不一定有用。
劉道勤倒不一定就會跟薛海風同流合汙,但是官場上最講究的就是面子,沒了面子就等於沒有了權威,既然他們不給劉道勤面子,劉道勤當然也不會輕易賣海州市的面子。
如果交通廳鐵了心要卡這個項目,他們就算將官司打到省領導那邊去也沒有用,因為現在省裡要建的交通工程太多了,各個地方都在搶。
輕重緩急,誰先誰後的問題並沒有一定的標準,怎麽說都可以。而且像這種事情,只要想在雞蛋裡挑骨頭,肯定還是能夠找出不少問題,他們一點辦法也沒有。
唯一的辦法也就只有滿足海風公司的要求,讓交通廳這邊優先考慮這個項目,將項目的優先級排到前面,他們才有機會。
“我知道了,謝謝冼市長的提點。”包飛揚說道:“我這就去交通廳,跟羅處再溝通一下。”
“那就好,有的時候,我們還是要顧全大局,該變通的還是得變通。”冼超聞欣慰地說道。
其實包飛揚並沒有準備讓步,他叫來陳立,讓望海縣駐省辦準備了一輛車,胡峰聽說包飛揚要去交通廳,連忙趕了過來,他以為包飛揚準備讓步,又擔心包飛揚年輕氣盛,到時候受不了委屈,將事情搞砸,準備一起去。
包飛揚剛剛坐上車,又接到縣委書記徐平打過來的電話:“飛揚啊, 為了臨海公路與冠河大橋,在蘆葦收購這個問題上,我們可以做出一定的讓步,比如先簽一個三年或者五年的合同?”
“徐書記,您就放心吧!蘆葦的問題關系到望海縣上萬農戶的增收致富問題,這是絕對不能夠讓步的。”包飛揚非常堅決地說道:“至於臨海公路與冠河大橋項目,也關系到靖城市的葦紙一體化項目,關系到海州灣經濟帶的發展,也符合省裡的要求,我想一定是能夠得到批準的。”
徐平頓時就急了,包飛揚這還是不肯讓步啊,難道他就不知道符合要求、重要性、緊迫性都不比他們這個項目差的還有很多嗎?讓誰通過誰不通過,先建哪一個項目後建哪一個項目,還不是領導一句話的事情?
“飛揚啊,你不要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咱們還是讓海風公司來收蘆葦吧,他們到縣裡來,還是要接受縣裡的管理,收多少價賣多少價,縣裡還可以提出要求嘛!”徐平連忙說道。
徐平這樣說,才是將事情想簡單了,或許就連他自己也不會相信海風公司進來以後,一切都會按照他們的要求來。他們肯定會壓低從農戶手中收購蘆葦的價格,再提高賣給造紙廠的價格,反正是他們壟斷經營,造紙廠想要蘆葦就必須從他們這裡買,農戶又不能夠直接將葦賣給造紙廠,造紙廠也不願意那麽麻煩。
而且,海風公司也很可能不會認真地去進行葦灘的開發,對蘆葦品種進行改良,只有他們原來製訂的聯合成立一家蘆葦資源開發公司才是最佳方案。
所以包飛揚才不願意輕易妥協。r11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