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冠峰這段時間,確實是志得意滿。上任那天的恥辱,早就煙消雲散。正式上任之後,碰到全局搜查軍統行動小組。當時,他是借了一身警衛服,親自在檢查站指揮的。那天朱慕雲對他的蔑視,他一輩子都懷恨在心。
全處的警衛大調整後,他一時間確實懵了。雖然他有薑天明的支持,但三科必須是經濟處的組成單位,朱慕雲又有余國輝相助,就算是薑天明,都沒話說。
但很快,陸冠峰就發現,這次的調整,對自己並沒有實質性的影響。三科,依然是自己的三科。王強雖是朱慕雲的人,但並不敢調皮。陸冠峰的內心開始膨脹,愈發不把朱慕雲放在眼裡。
陸冠峰上任的當天,就把任命通知弄丟,全身的東西,都被搶走。案子到現在,都還沒破。無論是警察局,還是行動隊,在案發現場,都沒有找到有用的線索。金錢的損失,對他來說還不算什麽。但是,精神上受到的傷害,讓他一輩子都不會忘。
特別是朱慕雲到警察局,將他接回來,隨後很快命令他到三科上任,對他的心靈,更是進行了一次摧殘。陸冠峰很清楚,朱慕雲是想滅他的威風,讓他長點記性。甚至陸冠峰一度懷疑,自己被襲擊,跟朱慕雲也有關系。
陸冠峰的懷疑,並沒有錯,只不過,他並沒有證據罷了。朱慕雲那天的行為,讓陸冠峰上任第一天,就狼狽不堪。他在心裡暗暗發誓,總有一天,也要讓朱慕雲受到這樣的汙染。
這次局裡開會學習,陸冠峰連朱慕雲的辦公室門都沒進過。陸冠峰用這樣的方式,表達了自己對朱慕雲的聲討。同時,也是向薑天明表明自己的態度。
薑天明的辦公室,只要有機會,他就會過去。陸冠峰吸取了賈曉天的教訓,自己在三科,可以無所顧忌的收錢,可是薑天明的那份,肯定是不能少的。至少朱慕雲、李邦藩之流,他是不會打點的。
昨天,在政保局的時候,他就又給薑天明送了兩根金條。薑天明收了金條後,對他很是勉勵了一番。這讓陸冠峰很是飄飄然,經濟處的副處長,現在還空缺著。聽薑天明的口氣,是不是給自己預留的呢?
為了向薑天明表忠心,他就更得與朱慕雲保持距離。薑天明向他明確指出,並不希望經濟處是某個人的經濟處。這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現在的經濟處,是朱慕雲的經濟處,是李邦藩的經濟處。陸冠峰在經濟處,要做薑天明的眼睛和耳朵,還要做他的錢袋子。
今天,王強向他請示,要去趟古星碼頭。陸冠峰得知,是朱慕雲主動打的電話,眼珠一轉,命令王強去檢查站查貨。陸冠峰是個睚眥必報的人,他到現在還記得,上任第一天,王強因為處裡的任命通知沒發下來,竟然不承認自己的科長之名。
那個時候,陸冠峰就暗暗發誓。上任之後,一定要讓王強好看。果不其然,這幾天,他完全不把王強當副科長看待。科裡有什麽事情,明明一名普通科員,甚至是一名警衛,就可以做的事情,他偏偏要王強去幹。而且,事後還要聽取王強的匯報。
陸冠峰要求王強,任何事情,都要向自己匯報。王強要去碼頭,更是得他批準。只要是讓朱慕雲不舒服的事情,他都樂意乾。陸冠峰目前最想做的,除了大把撈錢外,就是想找個機會,讓朱慕雲摔跟頭。如果能把朱慕雲拉下馬,那就再好不過了。
“陸科長,不忙吧?”陸冠峰的辦公室,來了一位西裝革履的壯年男子,剃著平頭,留著一字胡,鼻子上還架著一副金光閃閃的金絲眼鏡,手裡拿著一根文明棍,一副洋派頭。
此人大名蔣國仁,是陸冠峰剛認識不久的金主。蔣國仁是從上海過來的,在古星做土特產生意。蔣國仁曾經留過洋,見識不凡,出手大方。陸冠峰接觸過幾次後,很快與他成為朋友。
“蔣老板,今天什麽風把你吹來了?”陸冠峰見是蔣國仁,馬上從辦公桌後面走了出來。對自己的財神爺,陸冠峰一向都是很看重的。
“到你這裡來,當然是有事麻煩了。”蔣國仁在陸冠峰辦公室的會客區坐下後,從隨身的公文包裡,拿出一個布包,塞到了茶幾下面的一個小格子裡。
這種事情,蔣國仁已經輕車熟路。每次,只要他的貨物想過關,必須會提前來進貢。他是留過洋的,每次送的錢,不是金條就是美鈔。
陸冠峰的目光,緊緊的盯住那個小布包,聽著裡面發出來金屬碰撞聲,他覺得,人世間的聲音,最美妙莫過於此了。
“什麽時候?”陸冠峰親自給蔣國仁倒了杯茶,問。
“後天。”蔣國仁說。
“沒有問題,還是老規矩,後天下午五點半,你的貨直接過檢查站,我會把憑條提前蓋好章。”陸冠峰微笑著說,他上任的時間不算長,但也蔣國仁的合作,卻有十來次了。每次蔣國仁都很客氣,錢送的足,事後也不會給他惹麻煩。
“感謝陸科長。明天,我要先去趟合肥,後天我就不過來了。”蔣國仁抿了口茶,說。
“我們是什麽關系,你來不來無所謂。那批貨,我會親自盯著,保證不出任何問題。”陸冠峰信誓旦旦的說。
“陸科長果然豪爽,能認識你,是我的榮幸。”蔣國仁客氣的說。
“今天別走了,一起喝一杯。”陸冠峰聽得很是受用,他就喜歡蔣國仁這種人,出手大方,又會做人。不像其他的商人,收他們點錢,臉上一副心疼相,好像自己挖了他們家祖墳一般。
陸冠峰與蔣國仁,只是純粹的官商勾結,兩人之間,是利益共存。所以,相互之間沒有那麽多防備。有的時候,陸冠峰覺得,跟蔣國仁一起喝酒,比其他人更自在。
“陸科長眉宇著有愁緒,是不是碰到煩心事了?如果鄙人能幫上忙,絕無二話。”蔣國仁很是察言觀色,跟陸冠峰喝了幾杯酒,馬上敏銳的感覺到了異常。
“其實也沒什麽事,跟你也說不著。”陸冠峰心中的愁苦,自然不會輕易向別人訴說。
“陸科長前途無量,以你的能力,以後擔任處長,甚至是局長,都只是時間問題。難道是為感情所困?”蔣國仁猜測道。
“我就是一個小科長罷了,怎麽可能當處長?更加不要說局長了,那是連想都不敢想的事。”陸冠峰被蔣國仁勾起了傷心事,他在上任當天,被朱慕雲羞辱。以前他只是個小角色,當然不敢說什麽報復。可現在,他有薑天明的支持,已經有底氣跟朱慕雲叫板了。
可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想到什麽辦法,可以報當初的一箭之仇。如果蔣國仁不提這件事也就罷了,被蔣國仁一說,他更是愁腸寸斷。他對自己的能力,還是很自信的。朱慕雲這樣的貨色,都能當處長,自己不說當局長,乾個副局長,並沒什麽問題。
“那可不一字。我在市政府有朋友,有機會,一定會向他們推薦你。以你的能力和水平,不當處長簡直天理難容。”蔣國仁奉承著說。
“蔣老板在市政府有朋友?”陸冠峰驚訝的說,以前他可沒聽蔣國仁說起過。如果對方有市政府的關系,自己或許應該對他更客氣些才行。
“當然。”蔣國仁篤定的說。
“蔣老板, 有機會真的要請你幫忙才行。”陸冠峰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一直以來,他都將蔣國仁當成自己的“貴人”,蔣國仁送給他的錢,相當於其他人的總和。如果蔣國仁能在仕途上,再助自己一臂之力的話,以後自己再也不會他的任何錢。
“沒有問題。據我所知,經濟處的處長朱慕雲,論能力,能力不足。論資歷,資歷淺薄,這樣的人,怎麽能當處長呢?如果經濟處有誰可以當這個處長的話,我覺得非陸科長莫屬。”蔣國仁好像陸冠峰肚子裡的蛔蟲,知道陸冠峰喜歡聽什麽話。
“朱慕雲就是個馬屁精,他恨不得天天舔李邦藩的*蔣老板,你不是在市政府有朋友麽?能不能想想辦法,把他給扳倒?”陸冠峰猛的喝了杯酒,突然說道。
蔣國仁的話,句句說到他心坎裡了。這種誅心的話,原本他只能在心裡說說。但借著酒勁,他竟然就說了出來。
“現在要扳倒一個政保局的處長,最穩妥的辦法是什麽?”蔣國仁突然壓低聲音,神秘的說。
“是什麽?”陸冠峰一愣,一時之間沒有回過神來。
“將他定性為抗日分子,如果朱慕雲是抗日分子,不要說他只是個處長,就算他是局長,也得馬上倒台。”蔣國仁篤定的說。
“可他不是抗日分子啊。”陸冠峰歎道,他也希望朱慕雲是抗日分子。可是,朱慕雲比自己還貪心,還在緝私辦當副主任,負責甄別全局的抗日分子。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是抗日分子呢?